小白狐到底是洪荒异种,对周遭的感知比我强上许多,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能够察觉。这也正是我放心让她卧底于此的原因。瞧见她松开双手,轻轻落在地上,接着又像寻常小孩儿一样蜷缩在石床角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便不再露出头来,努力地调整呼吸,不敢让人瞧见。

好在我低伏的这石屋顶上虽说积尘许多,但也算是一处比较隐蔽的场所。当我将自己的心跳调整到了极致缓慢的状态时,我听到下面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铁门的响动声。接着张嬷嬷那粗声粗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姑娘,你抬起头来,让老母好好瞧瞧你的模样。”

屋顶的窗户由内向外地散出一点儿光来,我听到张嬷嬷那古里古怪的声音,心中一动,没想到尹悦竟然引出了此间的幕后真凶,也就是沧澜道场的主人岷山老母亲自前来,如此看来,她的面子可真的是够大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此刻的小白狐太过于耀眼了吧。

我将耳朵贴在屋顶上,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苍老得如同砂砾一般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回事,是哪个小毛头在嚎丧?去给我将他的嘴巴给堵上!”

“是!老母。”温驼子听到吩咐,立刻推门而出。没一会儿,持续不断的小孩儿哭声便停止了,不知道那家伙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而这个被尊称为老母的老女人却桀桀怪笑起来:“小丫头,你长得可真好看,跟我年轻的时候有得一拼呢,就像天边的云彩。你走过来一点,让老母我摸一摸,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拜入我门下的根骨和缘分。”

她的笑声如同夜枭一般,而我也实在想象不出这个自称幼时长得跟小白狐一般好看的老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小白狐似乎很恐惧她,仿佛在后退,接着怯怯地说道:“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想我爸爸。”

小女孩儿直白的回答并没有让岷山老母感到不快,她似乎上了床,强行将小白狐搂在怀中,也不管这女孩儿的反抗有多激烈,总之就是将她认真地摸了一遍。

我听到小白狐似真似假地挣扎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虽说尹悦化形为人,但毕竟是洪荒异种,倘若是出了半点差池,那问题可就大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固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剑而下,将小白狐救出来,但我们是否能够在敌人老巢里面突围而出,我可没有一点儿信心,毕竟对方并非弱者,上百人一拥而上,那场面可真不是我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压的。

虽说我有着一身足以自傲的本事,但毕竟不是我师父陶晋鸿,面对这么多敌手,也一样讨不到好处。

人贵有自知之明,故而才会有敬畏之心,方才能够活得长久,这是师父的教诲。所幸小白狐使了些手段,使得那岷山老母没有瞧出太多的端倪。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信心不由得渐渐增加,然而就在此时,那老婆子突然疑惑地叫了一声:“咦?”

这一声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背上的剑,然而下一秒,岷山老母将房间里面的其他人赶走了:“你们两个出去,去外面给我站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温驼子和张嬷嬷两人应声而去,这时岷山老母才问道:“小丫头,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修习过功法?”

小白狐不说话,她身上的经脉穴道都与寻常人差别甚大,岷山老母倘若是连这个都摸不出来,那便根本没有立起这么大场子的资格。不过小白狐的表现又让她十分疑惑,于是便不得不屏退左右,私下问询。尹悦一开始不肯说,结果那岷山老母也不客气,啪啪扇了这小女孩儿几巴掌,又恶声恶气地威胁几句,甚至还说要杀一两个人来给她见见血。

这一通吓唬之后,小白狐终于开了口,怯怯地说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家二爹爹倒是经常用药材给我泡澡,说我有天分。”

我先前还担心这小孩儿对这个世界的辨识太过于浅薄,然而此刻听到她将假话说得有九分真的功夫,便晓得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这般惟妙惟肖的表演也让岷山老母相信了,搓着手嘿嘿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嘿嘿,这一回,可算是捡到宝了——走,你且随我一同回去,不要在这个破石屋子里面待着了!”

喜得爱徒的岷山老母将**的小白狐拖着离开了石屋。那小女孩儿虽然表现得很抗拒,但是她终究不敢显现出过于异常的力气来,只有让人拖着走。我像一头大壁虎一般滑到了旁边,瞧见岷山老母将小白狐抓在手上,然后带着张嬷嬷朝着靠近石台处的一片宽阔庭院走去。

那庭院几进几出,背后还纳入山体之中,显然就是岷山老母居住的地方。眼看着一行三人渐行渐远,在门口目送的温驼子咕哝了一句话,接着找了一个地方睡去。没多久如雷的鼾声便传了出来。

他这个监牢看守睡着了,我就有了发挥的空间,当下在石屋顶上巡视了一圈,瞧见这屋子里面差不多关押着二十来个小孩。

这些小孩自然不会是被拐卖的全部孩子。据我猜测,这些都是最近刚刚被拐卖过来的小孩儿,或者是一些刺头。至于那些表示臣服的小孩则被挑选出来,要么被选作岷山老母或者其他人的门徒,要么被分配做杂役,要不然就被人带到的城市,或者偷窃,或者直接打残了做乞丐……

一想到这些孩子的遭遇,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一般地疼。岷山老母、杨小懒、顾奶奶以及其他的人生活想必十分惬意,但是这安逸的生活是建立在一个个痛苦的幼小心灵以及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之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这混账的一切砸个粉碎。

我愤怒,但没有失去理智,也知道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如果没有组织的帮助,恐怕连这沧澜道场都闯不出去。

这般想着,四周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我便悄无声息地滑下了石屋顶,潜入阴影之中,谨慎地避过夜间巡逻的队伍,回到了刚才落脚的那一片废墟处。在外围对过暗号,我进入了屋子,这时徐淡定、努尔和赵中华都围了上来。徐淡定焦急地问道:“大师兄,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去那么久?要不是梁哥拦着,我们刚才都想过去找你了。”

我将刚才的情况跟三人简单地讲了一下,然后瞧向旁边的努尔,低声问他的发现。

努尔告诉我,他刚才探查了西边那片屋子。那里应该是学徒宿舍,大约有二十人左右。旁边也是些小孩,地位不高,可能是做杂工的,不过人数蛮多,差不多四十人。挨着的有四十多户,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应该是核心分子。另外除了石台后面的那一片建筑之外,他大概确定了周围的一些布置,差不多有六到七名高手,属于很难缠的那种,一旦动起手来,难以速胜。

至于此间的主人岷山老母,他也远远瞧了一眼,那老婆子恐怕不好对付,倘若真的拼起来,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制得住她。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一旦弄出事情来,对方即便拿捏不了我们,也可以从容地转移出去,那时候我们可就被动了。

“所以要么不弄,要么就将这里一网打尽,方才能够永绝祸患。”

努尔的判断十分精准,我也同意他的看法,当务之急是要让人回去,带着大部队返回,将所有恶人都堵在这里,千万不可有人逃脱,这样才能以尽全效。一番简短的讨论之后,我决定由我和努尔留守此处,随时关注这儿的变化,而徐淡定和赵中华则潜伏出去搬救兵回来——如果能够将首都赶来的其他特勤一组成员都带过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商议一定,徐淡定没有再多说什么,朝我拱了拱手,接着带上赵中华匆匆离去。我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于沧澜道场出口的石阶之上,回头跟努尔说道:“时间还早,奔波一夜,我们两个得睡一下。”

此刻已是凌晨五点多,我和努尔两人轮流睡。努尔先睡,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交接,我也闭目而眠。没想到刚刚眯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我睁开眼,瞧见努尔趴在窗边上。我走过去一看,却见原本去搬救兵的赵中华被人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