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不满地收起千里镜,对岳托说道:“和亲王,你为何阻止我带领勇士们冲锋陷阵?你看看明军的阵型。

“如果我们率领数千铁骑,从他们的后方和侧翼发动攻击,必定能让明军陷入混乱,从而阻止他们的进攻。”

岳托耐心地劝解道:“肃亲王,温越用兵一向谨慎,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看他们右侧,至少有数万兵力在防守。

“况且我们松山岭的驻军与黄土岭的守军是相互呼应的,等到黄土岭守军发出信号,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我们可以在明军攻势疲惫之时,从其侧翼给予致命一击。现在还远远未到时候。”

豪格冷笑一声:“未到时候?你看,明军已经逼近了,他们身后跟随着大批民夫,这是要在松山岭和黄土岭之间挖掘壕沟,如果我们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他们就要把壕沟挖好了。”

岳托依然坚持己见:“松山岭与黄土岭之间的地域广阔,想要通过挖掘壕沟来切断联系,并非易事。

“肃亲王,我们还需等待时机,等到太阳升高,明军疲惫不堪之时,我们的出击才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尽管豪格百般劝说,但岳托始终保持着谨慎和固执的态度。

豪格虽然心中愤懑,但也无可奈何。

在松山岭,两旗虽驻扎在此。

不过,战略的指挥权交到了岳托手中。

因为冷静与决断力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尽管豪格在八旗中素以嚣张著称,但他深知抗命不遵的可怕后果,只能强忍心中的不满。

豪格努力平息内心的怒火,再次举起千里镜,望向远方的黄土岭。

他看到明军的炮营已经准备就绪,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心想:“那些汉军和朝鲜军可要遭殃了,他们即将承受明军炮火的猛烈轰击了。”

……

此刻,在黄土岭的主峰上一座墩台,它被称为东岭墩台。

这座二层空心的墩台高达五丈,周围宽广达十八丈,坚固的箭窗垛口环绕其上,而整个楼台都是由巨大的条石构筑而成。

在楼台之上,各式各样的织金龙纛迎风飘扬。

其中有八旗满洲正白旗的龙纛,也有镶白旗的龙纛,还有汉军旗龙纛。

这些龙纛虽然与满洲旗主的龙纛相似,但细微之处仍可见差异。

汉军的龙纛上多了一个月亮标志,而蒙古和满洲的龙纛则没有。

除了这些清国的旗帜外,楼台上还屹立着一杆高大的太极旗,那是朝鲜主帅的象征。

此刻,站在旗下的是朝鲜国右议政金钿字。

在这次锦州大战中,金钿字看到了一个向清国表忠心的绝佳机会.

于是他主动请缨,率领朝鲜国的精锐部队前来助阵。

他的麾下汇聚了众多朝鲜国的勇将。

与大明相似,朝鲜国也存在着文贵武贱的现象,军人在国内的地位并不高。

即便是身为一品大员的领军大将李占仁,在金钿字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如同奴才一般被使唤。

金钿字年约五十,相貌堂堂,身着一品大员的朝鲜官服,威风凛凛。

他的官服与大明官服颇为相似,只是腰带系得较高,与裙装有些类似。

在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国内幕僚。

此外,还有一些武将随侍在侧。

眼下的金钿字心情急切,他不断眺望着山下远处的明军阵地。

在那里,明军的炮阵已经部署完毕,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而黄土岭的第一道防线正是由他麾下的兵马驻守,他怎能不急?

与此同时,汉军旗的几位固山额真也同样焦急不安。

正白旗固山额真石竹挺、镶红旗固山额真刘远之、正蓝旗固山额真祖闰择以及镶白旗固山额真武进收等人都在心中暗自担忧。

他们知道明军即将发起攻击,而己方也必须尽快作出反应。

然而他们再急也无济于事,因为黄土岭的主事者是八旗满洲正白旗旗主多尔衮和镶白旗旗主多铎。

这两人乃是太祖努尔哈赤,选定原本继承王位之人,却被皇太极夺了位。

但皇太极也不敢明着对他们两人下手。

而且,为了稳定国内局势,还令他们两人为正白旗、镶白旗的旗主。

听着众人的急切呼喊,多尔衮却依旧冷静如初。

当年年少无知的他,现在已然心中城府极深。

他目光深邃地望向山下的明军阵地,然后转向身旁的王德寿,缓缓开口:“顺恭王,我大清的神威大将军炮,能打几里?”

王德寿的正红旗并未布防在黄土岭,但他的一部分炮兵却部署在此。

他原本就对自己的火炮极为关心,此刻听到明军攻打黄土岭的消息,更是马上赶来。

王德寿瞥了一眼石竹挺等人,心中冷笑一声。

石竹挺这些早先归顺的老人之间,存在着不小的矛盾。

汉军旗内部的权力争斗,同样异常激烈。

王德寿收回目光,沉声回答道:“可以打到约四里地。”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

他继续追问道:“能打中明军吗?”

王德寿皱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难,如果约三里距离,还有些把握,超过这个距离,准确率大大降低。”

石竹挺闻言大怒,瞪着王德寿吼道:“顺恭王,仗还没打,你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明军炮击我们,让我们的兄弟白白送死吗?”

王德寿微笑道:“老石啊,你也别激动,我说的都是实话,三里之外开炮,那就是在浪费弹药。”

石竹挺还想争辩,却被多尔衮挥手制止了。

多尔衮沉声道:“不要浪费火药和炮弹,等明军进入三里之内再开炮。

“我们的军寨坚固无比,明军想要用火炮摧毁我们也没那么简单。”

石竹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应诺:“是。”

他狠狠地瞪了王德寿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金钿字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但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奉承多尔衮道:“睿郡王真是运筹帷幄,实在让人佩服。”

多尔衮闻言哈哈大笑,他拍了拍金钿字的肩膀说道:“右议政千里迢迢赶来支援我们,这份情谊实在难得,此战过后,我们清、朝两国的关系必会更加紧密。”

此时,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用汉语进行的。

在朝鲜国的上层社会中,说汉语被视为一种荣耀。

而在清国的高层中,也有很多会说汉语的人。

毕竟,他们曾经是大明的统治部落之一,汉语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相比之下,满洲语被认为是低俗且难以学习的语言。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清朝中后期,能够流利使用满洲语的人越来越少,甚至一度面临失传的危险。

因此,如今清国与朝鲜国等国家的官员将领之间的交流,大多使用汉语,不足为奇。

看着金钿字与多尔衮谈笑风生,石竹挺的心中充满了不满。

他低声咒骂道:“高丽狗,就会拍马屁!”

这句话被金钿字身后的朝鲜官员们听到,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金钿字本人却似乎并不在意。

他依然保持着微笑。

不过在心里,金钿字对石竹挺的痛骂不已:“蠢狗,尽去中国衣冠,蓄鼠尾辫,穿胡服袖,犬吠而已!”

其实,金钿字对中原大地的感情是复杂的。

在政治上,他们不得不臣服于满清的统治;

但在文化上,他又对汉文化怀有深深的敬仰之情。

……

“狗明军就要攻山了,都给本甲喇精神点!”

一声怒吼在黄土岭,马娘庙墩台响起。

声音来自一个身着白色镶红盔甲的甲喇章京。

他四十余岁,面容凶狠。

查颜沿着寨墙巡视,目光如炬,不时冲墙后的汉、朝守军发出吼骂。

守护娘娘庙楼台地段的守军力量雄厚,除了查颜这个甲喇的清军外,还有汉军正白旗一个甲喇的兵力,以及朝鲜军一个参领的兵力。

这三股力量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千人。

他们一起在这两里长壕沟和寨墙的后方。

不过,守墙的主力军主要是汉军正白旗与朝鲜国的士兵。

而查颜这个甲喇的清军,则主要负责督战。

并在关键时刻投入肉搏战,为防线提供最后的保障。

顺着起伏的寨墙望去。

可以看到土墙石墙后面,大多都是手持火铳的汉军与高丽兵。

只有少部分人持盾牌大刀,弓箭长矛。

在这些守军中,朝鲜兵们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是使用投石机的主力。

在城墙上,一台台投石机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巨石抛向敌军阵地。

此外,王德寿的炮营也在防线上布置好了。

他们在一些寨墙的有利地形处,布置了一些三磅红夷炮和弗朗机炮。

特别是在墩台上,更是布置了四门,犹如四座守护神一般。

这些军士们,无论是汉军还是满兵,他们的打扮都大同小异。

甲兵们身着厚重的棉甲,手持利刃。

而汉军正白旗的披甲军士们,则是白色的明盔甲胄。

那些朝鲜士兵,他们的盔甲与八旗和大明的盔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头盔顶部尖锐,形似避雷针,但与明清头盔不同的是,他们的盔顶装饰有三叉杆。

在这些朝鲜士兵中。

高级将领身着鲜红色的长身棉甲,甲衣两膀和上身部分镶嵌着许多铁片。

密密麻麻的甲叶,宛如荣誉的勋章般挂满全身。

相较之下,普通士兵则穿着较短的棉甲。

虽然颜色同样鲜艳,但仅在表面钉有铜片,内外均无甲叶。

甲喇章京查颜以主人的姿态巡视着身边的汉军和朝鲜军。

时而大声呵斥,时而拳打脚踢。

面对这种暴行,有些人敢怒不敢言,有些人则选择屈服。

周围的汉军将官以及朝鲜军中的军官见状,也纷纷装作视而不见。

他们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兵,而得罪这位正牌的八旗甲喇。

这时,一名朝鲜士兵在被查颜踢了一脚后,心中愤懑不平。

当查颜膀大腰圆离去后,他用朝鲜语低声咒骂道:“蠢货!”

然而,这话音刚落。

查颜便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脸上的疤痕因肌肉的抽搐,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

在明军的阵地上。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周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温越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射击吧!”

立即有传令兵传下命令。

付崇英看到旗号命令后,立刻高声喊道:“开始试射!”

一名火炮手迅速地点燃了一门六磅红衣炮的引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根嘶嘶作响,冒着火花的引线。

引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燃烧。

突然,火光一闪,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粗大的炮口喷出了大片的浓烟。

炮身也随之剧烈的震动。

一颗巨大的炮弹从炮膛中冲出,以惊人的速度向远处的清军阵地飞去。

这一瞬间。

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颗炮弹的飞行轨迹,以及最终的落点上。

……

查颜阴沉着脸,问这朝鲜兵:“你刚才说什么?”

他身后的一干甲喇兵们,俱是用凶狠的目光看着这个朝鲜兵。

那朝鲜兵顿时没有不忿,直接被吓得冷汗淋漓。

直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一边慌乱地用朝鲜语解释着什么,一边在地上磕头不止。

只是几秒,头上已然被磕破了。

周边的朝鲜兵,看着这一幕,俱是悲从心来,忿恨至极。

正在这时,明军阵地突然响起一声炮响。

炮弹带着轰鸣声飞驰而来。

瞬间,有人惊恐地尖叫道:“明军开炮了!”

立即,寨墙上的汉军、朝鲜军和满军们,如同被风吹动的麦穗一般,纷纷四散躲避。

就连甲喇章京查颜也顾不上,那个之前对他无礼的朝鲜兵。

迅速躲到石墙之后。

然而,那颗炮弹并没有击中寨墙。

而是尖啸着越过了山岭和寨墙,向着岭下的斜坡飞去。

最后,它轰的一声撞击在坡下的一块土堆上,激起了大片的泥土。炮

弹在撞击后滚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了坡地上。

看到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对寨墙构成威胁。

寨墙后的众兵们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甲喇章京查颜更是狂笑不止,嘲骂道:“哈哈,汉狗的大炮真是没用!”

明军这发炮弹的落空,让建虏这边的守军士气大增。

他们欢呼雀跃,笑骂声此起彼伏,完全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