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中。

山海关本来就是一处关隘,虽由几座不小的城池组成,但里面的房屋不多。

撤入山海关的军士将领,一来自己羞愧打了败仗,二来也知道这大冬天的有一间能避风的房屋,已然算是好的了。

可是几日前,却来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一来就霸占了四五间房间,却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不因为别的,这人正是广宁城陷落之后,逃跑的王监军。

此时,这王监军在房屋内阴沉着脸,来回踱步,他的面前卢一恩恭敬站着,低头不言。

王监军开口问道:“卢千户,你帖子没递吗,怎么王化贞还没有来请咱家?”

卢一恩摇头道:“启禀监军大人,帖子是递过去,但王大人托亲兵口述,山海关内军事繁多,并没有时间接见大人。”

闻言,王监军冷笑数声:“好啊,好啊,这个王化贞,居然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嘿,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丢了广宁城,他首当其冲,我给他机会,他不要,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卢一恩心中无奈,他是知道实情的。

这位老人家这几个月在辽东的收刮的积蓄在广宁一战后,随着广宁城陷落全部落在了建虏手下。

一来到山海关,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向王化贞索要钱财。

这王化贞就算能给,也不能在这个关头给啊,本来就丢了广宁城有重大罪过,再被有心人盯着说暗通监军,那更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这话卢一恩可不敢和王监军说。

这位王监军丢了大批钱财,急红了眼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熊廷弼呢?”王监军又问道:“他那边怎么说?”

卢一恩道:“我也去拜访了熊大人,但据他手下军士说,熊大人在巡视关防,这几日都不在山海关内,故此不能接待大人。”

“托词,这是托词!”

王监军大怒道:“什么时候巡视关防不好,偏偏在我要求见面的时候,去巡视关防!”

王监军使劲敲了下桌子,声音中满是愠怒:“好啊,这王、熊两人真是好啊,我这送上门的救命稻草不要,那就别怪我落井下石了。”

“卢一恩,将笔墨拿来,我要给魏爷写信,好好和干爹说说这两个家伙的事情。”王监军招呼道。

“监军大人,这样恐怕不好吧,前些日子不是写过一封吗?”卢一恩犹豫了下,劝道:“若是写得频繁了,我怕魏公不喜啊。”

“我是监军,你是监军?”王太监怒道:“我和干爹的关系不同寻常,乃是父子,现在我受了委屈,让干爹出面替我讨回公道有何不可,别废话了,拿笔墨来,再废话我连你一起处置。”

卢一恩暗叹一声,这王、熊两人可不比之前无权无势的百户。

那个百户告状就告状了,谁让他不识抬举,有那么好的盔甲,马匹不献出来,导致他们在山海关外躲藏了许久,才找到机会入关,差点就被冻死了。

然而王化贞和熊廷弼这两人本来就是戴罪之人,受到朝廷上下关注。

此时不管是下井落石,还是出手援救,都是不妥,最好的方式就是袖手旁观,不让人抓住把柄。

这王太监这点道理居然都不懂,到现在还想着捞钱。

唉,如若不是会讨魏公欢心,认了干爹,谁愿意去伺候这种家伙?

“是。”

卢一恩心中再怎么无奈,却也拗不过大腿,还是拿来了笔墨。

“给我磨墨。”

王太监让卢一恩开始磨墨,随即拿起一张纸,便开始写了起来。

卢一恩稍微扫了几眼,里面尽是些痛斥王、熊两人的话语,说得非常不堪。

王太监一笔促就,写完后抖了抖纸张,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后,自觉文笔玄妙,这才折好塞入信封,交给卢一恩。

“卢千户,将这封书信百里加急,快点递给干爹,不容有失。”王太监道。

“是,大人。”

卢一恩接过书信,刚要离开。

这时,门外传来军士的声音:“敢问监军大人在否?王大人有请。”

听到此言,王太监和卢一恩对视一眼。

王太监冷笑道:“好啊,这王化贞现在来请咱家了,呵呵,晚了。”

卢一恩劝道:“大人,既然王大人有请,要不我们看看再说。”

王太监想了想,道:“也好,去看看王化贞到底还有什么话说,若不给我一个好点的交代,我是定然不会饶他这几日的轻慢!”

说罢,王太监走出房屋,对着外面军士傲慢道:“本大人在此,既然王大人想要见咱家,为何不亲自来请?”

军士行礼道:“启禀大人知晓,王大人正在渡口迎接有功将领,故不能前来,还能见谅。”

“有功将领?”卢一恩诧异道:“怎么这辽东还有人打了胜仗吗?”

卢一恩和王太监是近几日逃入关内的,进入关内后又没有受到王、熊两人接待,又因为监军身份倨傲,没有和其他人交流,故此不知道温越、吴襄之事。

军士刚要开口,王太监却冷哼一声:“哼,这王化贞还真会找借口,想必这是他自救的办法吧,也不错,不亏是辽东巡抚啊,随便弄一些有功将领出来,给朝廷一个交代,或许这还能减少下罪过。”

王太监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有人在辽东打了胜仗。

毕竟他是从广宁城逃出来的,众将领被鞑子打的仓皇北顾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能逃进山海关就算不错了,是老天爷给了一条命。

而在广宁城陷,众人仓皇逃入山海关的期间,还有人在打了胜仗,这分明是在说笑话!

卢一恩同样这么觉得。

这迎接功臣之事,大概率是王化贞的自救之举,演给朝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