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7月,成都夏日的一个深夜。

从下午起,成都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白天的暑热**然无存,空气变得舒爽宜人。霏霏细雨,细雨霏霏。这样的雨,往往要下整整一夜。成都的夜雨很多很有特点、特色。当年流寓成都的唐代大诗人杜甫有诗咏叹:“好雨知时季/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寂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杜甫用他的生花妙笔,尽情地描绘了成都的夜雨,传达出一种无比美妙的情韵,让人颇生想像。春天,成都的夜雨应时而生,轻柔的夜风伴随着夜雨肆意飘洒,滋润万物而寂然无声。 野外的小路上空,乌云一片漆黑,只有江面的小船还亮着一盏孤灯。待到清晨,处处都是细雨湿润的花朵,花朵开遍了美丽的成都。这里,诗圣写的是成都春天的夜雨。其实,到了夏天,成都更爱下雨;而且一下往往就是整整一夜,也有特别的韵味。

在这样一个细雨淅沥的深夜,占地广宏,有“北半城”之称的国民党中央军校成都分校早已熄灯沉睡。曦微的天光映照下,坐北朝南、偌大一所军校像一艘巨大的军舰在茫茫的大海上飘浮。足可容一师部队进行分列式操练的较场坝,就是军舰上巨大的甲板。若不是周围团转偶尔有在夜幕中闪灼的灯光,乍一看,谁也不相信这里竟是有一二万名师生的军校――成都人爱将这里叫作北较场,是前清的军事要地和演武场。

军校的深夜很静。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夜的军校是明松暗紧,各处要津都布了游哨,特别是全校制高点五担山的山上山下,不时有钢盔和枪刺在水淋淋的夜幕中闪现出来,亮着着寒光――这是那些身披雨衣,头戴钢盔,持枪游动的哨兵。假如他们中有谁不小心,枪械与什么地方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夜幕中立刻就会闪现出些身穿便衣的人。他们持枪在手,左顾右盼,一个个神情无比警惕;他们身高大都在一米七左右,20多岁,四肢匀称,身姿娇健,目光鹰隼般犀利,一看就是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他们春秋两季穿法兰绒制服,夏天穿衣料很薄蓝卡中山服,军衔大都是少校,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这些人是蒋介石蒋委员长身边的侍卫官。他们要弄清这些些微的声响发自何处,确信不会有任何不安的因素之后,才又影子似的隐身而去。之后,四周又归于平静。

在这个漆黑的雨夜中,五担山下那幢苍松翠柏簇拥中的三层法式小楼――黄埔楼似乎也已经沉睡,惟有二楼正中一扇窗户还一直亮着灯。一星晕黄的灯光,触须似的,从拉严了的窗帘中透出来,刚一泻到窗外那一丛滴哒着雨滴的肥大芭蕉树上,立刻受惊似地缩了回去。

蒋介石到成都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来成都。军校黄埔楼是他下榻处,那星灯光是他窗内流出来的,他习惯深夜办公。他为人向来低调不事张扬,而且来时着意保密,因此,他来成都除了刘湘等几个人知道外,没有更多的人知悉。

静夜多思。这也是他喜欢夜间工作的原因。

时年49岁的蒋介石,精力充沛。这会儿,他毫无睡意,思绪潜得很深,内心有一种新奇、兴奋。他在想,成都,我蒋某人终于来了!而且,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即使我个人要走,但是我的势力不会走了!尽管他内心像火山融岩似的奔腾、澎湃不已,表面上却很冷静。

许是职业的习惯,他特别爱看地图。这会儿,他像一枚钉子似地久久钉在地毯上,目视着墙壁上那一幅几与壁大的四川省地图,处于一种观想中。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显示出一种职业军人素质。

一星乳白色的灯光下――成都只有一家私人的启明电灯公司,成都的电灯远远没有普及,用电简直是一种奢侈,只有省市、中央军校这些要害部门才能用上电灯。而好些机关,过了午夜之后,也得拉闸限电,黄埔楼当然另当别论。灯光下,可见屋内的陈设:一色的红豆木地板,地板上有临时铺上的绿色地毯。刚刚粉刷过的墙边上,摆有一排雕龙刻凤的中式书柜。书柜中排列着蒋介石喜欢读的书,大都是《曾文正公(曾国藩)全集》《王阳明全集》《论语》类中式毛边书籍;也有一些日文军事论著典籍。

这是一套大居室的西式套二房间,外面这间是他的临时办公室兼书房。里面是卧室,讲究些,因为夫人宋美龄要来。整体上显得简朴。能做到这一步,对年前才创办的中央军校成都分校,对上任不久的代主任李明灏,已是竭其所能。

这会儿,蒋介石的视线虽然盯在四川地图上,可思绪却是天马行空,围绕着天府之国四川上下左右,眼前的过去的萦绕。

天府之国四川一直是他的心仪之地。四川是中国的首省,不仅大,而且丰饶,是历朝历代成就霸业之地。早在辛亥革命前夕,他在培养日本军事人才的摇蓝、同时也是培养中国军事人才的摇蓝――日本东京士官学校留学时,已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先左右。当时,一位富有远见卓识、同情中国革命、赞成推翻统治中国二百七十余年,到后期越是腐杇没落清朝的日本友人宫崎寅藏,曾给孙中山特别指出了四川的特别重要性,他认为四川不仅有“才略兼备任大事者”,而且地埋位置极为重要,建议孙中山“以四川为负隅之地,在张羽翼于湘、楚、汴梁之郊”。也就是在那次,他对四川的重要性第一次有了特别深刻认识。

在孙中山的领导下,1911年(辛亥)爆发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廷,建立了民国。已经回国的他和他的同学、好友张群,在广州大元帅府追随孙中山大元帅革命。

一心想到天府之国四川抓军事的他,当机会到来时,向孙中山提出了这一点,得到孙中山的支持。孙中山亲自给四川督军熊克武写了封信,推荐他到四川省作警察厅厅长。为慎重起见,他去征求四川人张群的意见,殊不知张群也很想回到家乡四川发展。张岳军(张群字岳军)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含蓄地告诉他,熊克武这个人很难处。你这个对四川情况完全不熟悉的浙江人,与其到四川发展,还不如就留在广州,留在孙大元帅身边发展,这对你有利得多。他觉得张群言之有理,放弃了去四川的打算,张群适时提出代他回川发展、接他的班。他答应了,并答应去请孙中山另外给张群写封推荐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与张群关系很好很深。张群是四川省华阳县(今并入成都)人,比他小两岁。是他先后读保定军校和日本士官学校的同窗好友。在读保定军校时,他因为脾气暴臊,遇事爱与人争论,有“红脸将军”之称。不过,有一次的争论,却让他在军校声誉鹊起。保定军校有很多日本老师。有次,一个日本老师上课时别有用心地在手中拿了一块泥,指着这块泥说,这块泥就像中国,里面寄生着四亿细菌。他当即气得脸红筋涨地冲上台去,从日本老师手中抢过那块泥,掰成八块,指着手中的一小块泥说,这块泥就像日本,里面寄生着五千万细菌……顿时,课堂上掌声四起,让他好不得意,日本老师好不尴尬狼狈。

之后,他和张群去日本东京士官学校留学时,他学的是步科,张群本来学的是炮科,为了同他朝夕相处,张群主动放弃了炮科,很是让他感念。而这仅仅是一例。他代张群去求孙中山时,孙中山有些不高兴,碍于他的请求,信是写给了熊克武,但只是推荐张群担任成都市警察局局长。最终,张群嫌官小了,没有回四川。

多年后,当他执掌权中央大权后,对张群特别器重。这是因为张群能干,同他有很深的关系。除此,有一个不为人道的原因,这就是他觉得张群有福相,是相书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者,特别是眉心上有颗福痣;张群是天生拜相入阁料。其实,他并不迷信,但因为崇信曾国藩,而曾国藩极看重人的相貌。爱屋及乌,这方面他不知不觉中受到曾文正公影响。西方一个哲人有句很经典的名言:“一个人的外貌,是一个人全部内在的摘要”,看来东西方也都看重相貌。

从1911年推翻清廷起,于今也不过才24年。然而,这24年真是天翻地覆,也是他个人经过千难万险,终于登上权力顶峰的24年!追根溯源,他之所以在国民党内的职位不断蹿升,最终掌了大权,关键是,他掌握了军队。这点,他最清楚。他先是黄埔军校校长。1925年,勤于国事的孙中山去北京与凭借武力窃取了民国大总统的野心家袁世凯谈判,因操劳过度病逝。之后,国民党内的几个大佬,例如汪精卫、胡汉民资格都比他老,威望也都比他高,但因为手中没有军队,没有实权,在同他较量中纷纷落败。掌了大权后,为了结束国内分崩离析的军阀割踞局面,实现全国统一,也是达到真正意义上总裁,他于1926年7月9日,在广州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誓师北伐。

北伐战争胜利后,他祭起几个“一”。即: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一支军队、一个政党而大肆裁军。主要裁他昨日的北伐盟友:“山西土皇帝”阎锡山、“西北王”冯玉祥及广西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部的军,引起他们强烈不满和反弹,继而爆发了1930年的中原大战,又称蒋冯阎大战。

交战的双方最初是半斤对八两,棋鼓相当。人数上,蒋介石的第一集团军要比阎冯李白的二、三、四集团军联合起来的方面少,但他背后有江浙财团撑腰;在装备上、训练上都较阎冯李白军事集团优。最初,当蒋介石在郑州火车站的一节列厢上指挥时作战时,不意遇到冯玉祥派出的郑大章骑兵部队突袭。如果郑大章知道蒋介石在那列列车上,肯定将他捉拿。那么,战争的结局必然改写。

双方打得筋疲力竭时,都把的求助的目光调向关外的少帅张学良。这时,谁能争取得到张学良的支援,胜利的天平就会偏向哪方。

1928年,北伐大军兵临北京城下,已经坐镇北京紫禁城,大有君临天下之概的安国军大元帅、奉系首领,胡子(土匪)出身的东北大帅张作霖自知不敌,求助一直把他扶上台的日本关东军。

日本关东军趁机狮子大开口,要求张作霖与他们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换取支持。而这时的张大帅,已不是过去的经作霖。人是要变的!这时的张大帅,早已是尾大不调,表现出浓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坚决不签。纵然在日本人赤祼祼的威胁面前,也决不屈服,甚至表示“我张作霖大不了不要这身臭皮囊罢了!”他已经作了舍命的准备。

北伐军兵临城下,为保住自己的窝子,张大帅安排儿子少帅张学良在北京住镇。他回奉天(现在的沈阳)守窝子。6月3日,他率精锐卫队及一帮亲信,乘坚固无比而又无比舒适的原慈禧太后住过的蓝钢火车,离开了北京。6月4日黎明时分,奉天城已遥遥在望,车过皇姑屯两道口时,处心积虑,一心置他于死地的日本人点燃了引线,引爆了埋在两道口两边数量巨大的火药。天崩地裂中,蓝花钢车被炸得翘起来,然后扭麻花似地扭成几截倒在地。受了重伤的张作霖被部下拼死救回奉天大元帅府。重伤的张作霖在对部下,夫人作了后事安排后,延至当天下午四时去世,年仅53岁。

大帅死后,少帅赶回奉天,经过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内部斗争和与日本关东军的巧妙周旋,稳住了阵脚。少帅张学良统帅的约20万装备精良的东北军,成了国内一支很重要的、举足轻重的武装力量。

蒋介石派张群去关外争取少帅张学良。不用说,另一个集团中也派了人去,而且还要早。结果,少帅张学良被张群争取了过来,发表声明入关助蒋。胜利的天平一下偏了过来。已经在北京组织了中央小朝廷的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白崇禧等,还有在背后煽鹅毛扇的汪精卫立刻如鸟兽散;下野的下野,出国流亡的流亡。这个小朝廷史称九九(81天)小朝廷。

有句话很对: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跟着利益转。以后,时世如棋局局新。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白崇禧等纷纷被他招安,官复原职,这些人暂时是稳定的。他知道,只有在国民党内,地位仅次于他的汪精卫,表面上对他恭敬,背后却像四川人说的一句话那样:口袋里装茄子――叽咕叽叽!这些,他心中有数,早晚要解决的。

如今,他面临两大难题要解决,而这两大难题中,又是一难一易。他决定,“难”的迟解决,“易”的马上解决。“难”的是日本。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在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借机侵占了东北三省全境。他知道,小日本野心很大,欲壑难填,中日之间必有一场以决生死的大战。

为此,他正在积极准备。想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声叹息,不明究里的人骂我蒋某人卖国,对日本采取不抵抗主义,把东三省拱手送给了日本人。其实,这些人是不懂中国国情。俗话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蒋某人不是不打日本,而是不到时候,这个时候去打只有输没有赢!人们常说小日本、小日本,这个说法其实不对。他们不真正了解日本。日本的国土面积虽然只有30多万平方公里,但放在世界上,已经不小了。日本的国土面积虽然比中国小得多,但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不光是看国土面积。日本的明治维新几乎与中国的戊戌变法同时开始,问题是,人家成功了,中国的失败了。日本明治维新后发展速度惊人,很快从封建社会成了资本主义社会,日本已经成了世界上工业、经济、军事等诸方面头等强国。

为了同日本的决战,近年他在沿海竭其所能地大力发展经济的同时,倾全力在首都南京与上海之间构筑了一条“中国的马其诺防线”――这是一条未来中日之战的决战线,生命线。

“马奇诺防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法国鉴于历史上与德国屡战屡败这样一个严峻现实,倾全力打造的一座史无前例的,工程浩大的永久性国防配套工程,于1936年完成。全长400公里,纵深六至八公里,里面有要塞式城堡数十座,地上地下有永久性发射工事5600余座,并配有四通八达的隐蔽式交通战壕。其中配备多种大炮1000多门,炮口固定地指向东北方向的德国,数百辆坦克和装甲车隐蔽在各要塞里,随时准备机动出击,10万法军可在24小时内全部进入阵地。真正是固若金汤,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

此要塞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还是被德国打败打穿,但不能怪这条马奇诺防线修得不好,而要怪法军统帅部无能――这是后话。

他在打造这条中国的马其诺防线时,考虑到鉴于沪、宁公路全长仅百余公里,日军快速部队只要一天就可直薄南京。根据这一线三角地带的特征,因势造形。西起苏州,过福山、无锡至江阴,其间构筑了两座坚固的永久性国防工事,分设前进阵地和后方阵地,巧妙地利用三角地带的城镇、山丘、河流、湖泊和众多港口,组成了可以互为支援,可进可退的强大火力网。如此一来,日军哪怕就是攻占了上海,要想攻占南京,在这条中国的马其诺防线面前,也是啃不动或是很难啃的,就是勉强啃下来,也是劳师费力,既费时日,还得啃掉满口牙齿,伤痕累累。

这项浩大的国防工程,于1934年秘密动工。当年投入了四个正规师,三个工兵团及若干宪兵,此外还动员兵工10余万人参加修建,已前后耗资数亿元,全部完工估计在1937年春,目前进展顺利。建成后的这条中国马其诺防线,由西至东,全长110公里,里面各式各样的地堡,机枪、大炮阵地完备;此外,有要塞式工事,地下掩蔽部、弹药库,防空工事等等若干。为了承受五百至一千磅炸弹的轰击,工事所需的钢筋水泥等等一应材料,都是国防部花高价从国外买进的优质品。这项国防工程可容20万野战军进入,进入后,不需要任何补充,可作半年以上的有效防御。日前,南京军政大按他的旨意,邀请德、意军事顾问,会同中央军校、陆军大学、工兵学院等有关方面专家学者前往巡视,一致说好。认为工程布局合理,工事坚固,敌人若从上海方向进攻南京,定然是有来无回。此外,国防部还按照他的指示,加强了首都南京的国防工程建设。南京四周的军事要点,如雨花台、鸡鸣寺、清凉山、北极阁等处都修建了稳固的防御工事和四通八达的战壕。这项浩大的秘密军事工程,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摆在面前的两个难题中,比较容易解决的,也是他目前必须解决的一道难题,又要分二:一是他视为洪水猛善、视为眼中钉,必欲拔之而后快的红军。二是各地打着中央旗帜,其实是拥枪自重的军阀;这之中,又以四川为最!

目前形势大好,好中又有危机。剿共十年,在多次失败后,年前他好容易倾其全力,在第五次围剿中得手,将占江西全境,并在江西建立了苏维埃政权的中央红军赶出了江西;中央红军在过湘江时,又折损大半,只剩下四五万人。中央红军到了贵州遵义,确立了毛泽东的领导。这支由朱(德)毛(泽东)指挥的中央红军,汇集了据川东北通(江)南(江)巴(中)多年为根据地的以张国焘、徐向前为首的红四方面军,说是北上抗日。起初游动作战于川滇黔边境,即三不管地区。他一方面严令“素胜将军”薛岳率10万精锐中央军在后紧紧追赶。一方面三令五审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刘湘并督西康省政府主席刘文辉、贵州王家烈、云南龙云严加防堵,欲置红军于死地。然而,这些边远地区,山高谷深水险,薛岳的部队追不上,施展不出威力。而川滇黔的这些军阀,为保存实力,往往是礼送红军出境。让他在愤怒不己的同时,深感鞭长莫及。在西南,在川滇黔康地区,四川是重中之重。可惜多年来,他插不进去手。年前,红军一支部队像一根楔子,突然直插到了川西边缘重镇邛崃,离省会成都只有百来里;红军像突然亮出来的一把匕首,逼到了四川王,也是西南王刘湘的咽喉部。吃过红军大亏的刘湘,在惊恐万状中请求中央支援,他这才把手插进了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刘氏王国四川。

现在据报,红军大部队匪夷所思地翻过四川西部边缘那座直插云天,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生命禁区夹江山,过草地,向西北方向而去,暂时不知踪影。他已严令沿线各地加强防备,他估计红军此去凶多吉少。红军的事可暂时放一放,看一看,目前也只能如此。他现在得集中精力处理四川问题。换言之,就是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搞垮四川王刘甫澄(刘湘字兴澄),把他心仪已久的天府之国稳稳地拿在手中。为此,他要在峨眉山办一个军官训团一期,专门针对川军,针对刘甫澄。另外,还有手段要用。

他不知在那幅四川地图前心不在焉地站了多久,直到门外一声报告,才把他惊醒。他知道这是军校代主任李明灏奉命按时而来。

进来!他用那口饱带浙江奉化口音的北平官话命令,口气中,满是威严和冷峻。

“咔!”地一声,李明灏迈着标准的军人步武进来了,站在他面前,胸一挺,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