雭从“懂事长”办公室出来后绕到洗手间补了个妆,重新涂抹眼线时发现门外有一闪而过的身影,几步轻脚掂过顺着门缝发现是快步离开的目标。

随后回到工位上时,眼神随意晃过坐在对面的目标,后者依旧埋头于电脑上,如同表现从未移动过位置。

紧接着变熊大叔手里拿着厚厚一打资料出现在“战略策划部”前,脸上铁青,所遇到其它员工无不纷纷埋下脑袋,生怕触上霉头。

目标见总经理来者不善,第一时间脸色发白,放在键盘上的手变得僵硬,直到发现马上要挨训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曾琴!”变熊大叔或者说总经理着重敲了敲雭的办公桌,冷冷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雭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神一闪而过担忧,这一细微的面部微小变化落在目标眼底,反而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而从雭脖子上戴着的海豚项链里的微针摄像头,转瞬的画面大概有1000K大小,通过路由器传送至以太网再被终端接收前后不到0.5秒,直到落在盯着手机画面的姜芋眼里。

“自恋受挫导致的偏执型自卑,”姜芋随口说道。

一旁的乌贼娘听到姜芋自言自语,扭过头装作活动脖子问道,“你说什么?”

讲台上的费哥听到一点杂音,从声音来源方位推断又是姜大神和他的青梅竹马,直接选择忽视。

“我说,”姜芋微微侧过身子,“一会中午帮我带份饭。”

“你又不回家?”乌贼娘捂着嘴此地无银说道,“要吃什么?”

姜芋见费哥开始留意自己,简短回道,“随便。”

“噢,”乌贼娘也发现讲台上班头若有若无飘来的目光,“知道了。”

姜芋把手机重新点开,视野里是雭跟随变熊大叔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的画面,随后两人走进房间,雭揉了揉脖颈预演说道,“三秒钟后开始。”

变熊大叔默数了3秒,接着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资料狠狠砸在桌面上,顿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确保传出办公室落进支着耳朵的员工工位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变熊大叔站在离门不远,听上去是在压抑怒气实际音调放大到一定高度,“职场大忌越级汇报!你不仅跳过了我!还跳过了董事长!跳过了公司!”

雭一下子没想起大叔这一轮扮演的姓氏,张着嘴对着口型问道,“你姓什么来的?”

变熊大叔挂着一脸无语,飞快在自己手机上打了一个字。

耽误了差不多十几秒时间,可以想象得到外边竖着耳朵等待下文员工的焦急,好在雭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怯弱和狡辩,“孙总,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大叔声音继续高昂,“曾琴!你不要以为你做过成绩有多么了不起,在我看来不过是沾了点皮毛!”

“对不起,孙总,”雭继续低声下气,“我知道错了!”

“你自己好好反省!”大叔盛怒之下用怒吼收尾,“出去!再犯一次给我卷铺盖卷走人!”

随后雭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瞬间距离只有几米外的工位区缩回一堆昂扬的脑袋,无不胆战心惊怕遭受池鱼之殃。

雭飞快拿视线瞟过,在人群中也有目标闪躲不及的目光。

装作垂头丧气穿过工位矩阵,三十多人的大办公区此刻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盯着自己手里一摊活,甚至没有一个抬起头的。

眼泪在眼眶里蓄积,雭捂住嘴低着头冲到自己办公桌前,在坐下的一刻泪水滑落,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压抑着小声哭出声来……

姜芋断掉视频,取下耳机,讲台上的费哥正在讲对高三来说非常重要的一篇古文《望海潮-东南形胜》的最后一句:“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归去凤池夸。”

整个班里同样鸦雀无声,全情投入在老师声情并茂的讲解中,甚至下课铃打响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最后还是费哥留意到走廊上跑动的其他班学生,撑着讲台结语道:

“好,这首词柳永的词共二十一句,通篇用赋体作法,铺张扬厉,对偶排比,堪称一篇词体的杭城赋,构思上匠心独运,上片写杭州,下片写西湖,以点带面,明暗交叉,铺叙晓畅,形容得体。”

“下课!”

说完费哥大手一挥,“都去吃饭吧,晚了排骨就没有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我从唐老师那调用了,到时咱们再着重说下这首词的虚指、夸张和豪放,以及考试会怎么考!”

姜芋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1点40,距离姜黄找老许还有5分钟,于是站起身来往外走。

乌贼娘在背后问着,“姜芋头,你去哪?”

姜芋回了下头没回答,简单指了指头顶。

迎着人潮逆流而上,天台此刻空无一人,地面上白雪覆盖了足有手指厚度,但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脚印,还有几个趁着下课时间堆出来的雪人,对南方这场少见的大雪来说,加工者的手艺算得上是臻良的了。

飘雪没留意什么时候停了,不过还是从半空中偶尔飘下来几朵,天空里乌云的颜色在慢慢变淡,多了一些柳絮状的浮云悠悠**过。

踩着乱七八糟的鞋印绕到天台的远端,低头穿过一排原本十七中幕墙使用的铁架,僻静的角落不容易受到打扰,对于高一新生来说吃饭还不足以打一场雪仗更有意思。

没有戴手套上来是明显的失误,姜芋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手里的电量还好,耳机电量降到30%,寄希望姜黄和老许难得的会面长话短说。

接通当爹的办公室电脑摄像头,姜黄独自坐在桌前,约好的人这会儿还没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两分钟。

此刻姜黄盯着面前的报纸,从镜头里看去比平日里见到的有些清减,带着黑框老花镜吊在鼻梁下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时传来敲门声,“进!”

门口一个雄厚的声音传来,“姜老!”

“老许,”姜黄摘下眼镜,“来,进来坐,”边说边走过去重新锁上门,又从桌子下摸出一只茶杯。

“不用麻烦了,”老许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直白说道,“开门见山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