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迷离的眼神,迷离的夜,诚实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脱口而出允诺。

然而说出来的却是,“今晚不行,”伞下,姜芋轻轻划过柔美的脸庞。

“好吧,”雭没有强求,“那陪我走到街道尽头,我们在那儿分开。”

“好,”宽松的大衣兜里,两人手心相叠,传递彼此的暖意。

雭靠在男生肩膀上,轻轻说道,“继续说你的三个……不对,是四个高中生的往事吧。”

“好,”姜芋撑着伞,牛毛小雨清脆打在伞面上,如果换做夏天会很惬意。

不过在此刻哈气成冰的天气里,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天气或者季节不是主要,而是身边的人。

……

胡前调换了座位,可能也有过再次转学的念头,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相恋里角色的变化,念念不忘的永远是后脱身的,也往往等不到所谓的回响。

叶芷在高二下半学期和竹马的进展很顺利,“指腹为婚”犹如一定会实现的诺言在二人心里生根,不知不觉间开出娇艳四射的花朵。

彼此都确定对方一定会属于自己,前有陆唐,后有梁祝。

然而感动自己很容易,只需要一往情深,感动对方也很容易,只需要眉眸传情。

难的是悬殊的家庭,而家庭往往能叫停一切奋不顾身。

无脸男做了情感里的逃兵,或者说被现实说服——考大学、出国、留在国外,人生轨迹里没有可安放家道中落凄苦女生的位置。

这个过程一开始很慢,直到不经意被父母影响,移植信念并没有太过复杂,只需要把利害关系一一摆开。

随后爱的小屋加速崩塌,快到连叶芷都承受不住,也许是一次无法接上的话题,一段对未来的规划,一场阶级差异悬殊的聚会……

来去匆匆,直到叶芷某一天梦醒,不再抱任何希望,切断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初生的恋情戛然而止,而想再回头时,那个曾和自己一起无忧无虑的少年,已经投向唯一介意又无法拒绝女生的怀抱。

胡前和苗珺娅正式开始交往,同病相怜是二人的定情信物,与真正互相爱恋不同,相互舔舐伤口的意愿导致在一起诱因更大一些。

时间来到高三上半期,叶芷和苗珺娅成为形式上的好友,偶尔望见身边人应该是自己的位置,更加黯然神伤。

这时“TFQ”出现了,尽管高三的体育课属于名存实亡,不过总有需要代课的机会。

在整个高三代课时,TFQ越来越喜欢三班,不为其它,只是为了多看几眼黛玉般的女生。

而面对异样的目光,叶芷读懂其中的欲望,既然感情里真实和幻想都得不到,不如只是为了报复!

……

“你是说,”雭打断姜芋的叙述,“叶芷失去理智了?”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姜芋接受意见,“至少不能太禽兽。”

“情感逻辑上没有问题,”雭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你有没有考虑到心理粘性变量?”

“不需要变量,”姜芋直接说道,“天使和恶魔间的转变。”

“隐忍的极限?”雭轻轻摇了摇头,“可怜的女孩,你继续吧。”

……

任何事情都会有后果,有的无足轻重,有的则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整整高三上半学期,胡前的睡眠从来没有完整过,每当闭上眼时,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生的身影。

她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却又不是小鸟依人,在拒人千里和不食人间烟火中反而会让人发自内心地怜惜。

这与任何事情都很独立的苗珺娅不同,尤其是在见到叶芷也带着满身伤痕从梦想的顶点跌落。

爱情从来都不是相互救赎,至少牵着的手传递的是温暖的爱意,而不是为了抚平伤害的恨意。

在考虑了整整半个学期后,胡前决定还是顺从心意,如果一生爱而不得,那死了又和活着有什么分别?

分手很惨烈,现场却很温和,一个说“不爱”,一个说“再见”,默契得犹如很早遇见过这么一天。

胡前重新开始小心翼翼接触叶芷,尽管是自己被伤害在先,好了伤疤忘了疼并不适用所有场景。

而面对胡前的“回归”,叶芷完全不敢相信,如果说自己的错误被别人买单,无异于吃的是霸王餐。

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餐点,当胡前渐渐表露爱意时,叶芷第一时间感到庆幸,并立即斩断一段噩梦般的不伦。

然而,当停了两个月的月事换来一根两道杠的小棒时,眼前一切所有幸福在那一刻坍塌了。

这不仅仅是忠贞的问题,混合着深深的悔恨,如果自己可以再等等,迟到的爱情也是爱情,而不是慢慢显现的妊娠反应。

十五年前,如果一个高中生走进妇幼医院,排除掉后者,只有一种可能。

在几十万人口的小城里会人尽皆知,成为街头巷尾,眉飞色舞大妈嘴里的“通缉犯”。

如果再加上“XXX的女儿”这样的定语,传播效果会更上一层楼,甚至可能接下来的十年依旧有共鸣的话题。

心里的崩溃只在一瞬,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后果需要共同承担。

放寒假了,快过年的一个寒冷冬夜,TFQ收到曾经愿意等其成年迎娶女生的电话,那一刻欣喜若狂。

找了个僻静之所,TFQ述说分离后的衷肠,毒誓当然也必不可少,至少今夜是个良好的转机,在这之前,甚至一度消沉,也动过轻生念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女孩静静听着先生分别后的痛苦,也只是静静听着,如果不是腹部传来一阵搏动,或许递上饮料时还会有一些犹豫。

把车子打着火,开启空调制热,风速调到最大一档,下车,关上车门,掏出准备好的棉花团,很大一包塞进排气管。

做好这一切距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先回到家陪姐姐做了蛋糕,给心仪的男生写了一封信,挑选一件喜爱的衣服,还有几个漂亮的小饰品。

最后看了眼时间是下午15点,慢慢走过去差不多,不过临时又换了心意,换坐公交车再看一看曾经和爸妈一起路过的街景。

16点过半到了南寮桥,桥下江水依旧滔滔,静静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可以了,该去找他们了。”

叶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