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停好车。

本以为如此偏僻加上天气很差,不会有很多人才对,没想到简陋的停车场里还是停了三四辆。

农家乐自成一院,从停车场走过去首先是一处木头搭的棚子,门口挂着裘毡门帘,有一个杵在顶子上的烟囱,此刻正滚滚冒着白气。

一掀开门帘顿时一股带着水汽的暖意迎面扑来,角落烧着熊熊燃烧的炉子,几根管子沿接连通进屋内,提供大部分热量。

迎面是独立的一层平房,一个穿着农家土衣裳的女服务员正候在门口。

“大哥?来啊,”服务员操着西北口音,身上对开襟棉袄也是北方特色。

姜黄走了进去,感觉到有些熏热,没想到里边空间还很大,差不多摆了有三排十多张桌子。

典型农家乐餐馆摆设,门口一旁即是收银台,站着个同样很拽实的老板娘,满脸笑意,“来了啊,大哥!”

姜黄打量了一下,很简单的陈设,老板娘背后是一整面柜子,上边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低价酒水,非常随意。

“大哥?”老板娘见客人注意力飘忽,热情推荐道,“我们这有手抓羊肉还有羊杂汤,冬天来一碗补养美得很,先给你来两斤?”

姜黄视线落回殷切的老板娘脸上,“一斤肉,一碗汤。”

“一斤肉……”老板娘还要再说什么,没想到客人已经朝里走去。

这会儿快到饭点,坐了三个桌子人,其中一张桌子坐着是两个中年人,一张坐着一家三口,还有一张应该是个吃播,饭桌上架着三个手机。

姜黄找到靠里一张,抬头即可看见整个饭堂,屋内暖意盎然,从不远处的厨房时不时飘出团团夹着羊肉香的白色水蒸气。

没有客人来,门口的服务员也进后厨帮忙,随着里边传出一声“起咯!”开始陆续往外间搬肉。

装在差不多比脸还大的瓷盆里,最先端上来的送到两个中年人桌子上,半扇羊排骨隆起像小山,趁着功夫,两人拨了一小碗大蒜。

两个中年人等肉一上,立刻开始分拆,一根一根肋骨被卸下,不蘸任何调料塞进嘴里,时不时再咬一口蒜瓣。

一家三口和吃播的也随后端上,最后轮到姜黄,一斤肉煮熟后看着没有多少,尤其是盛在大碗里。

姜黄拈起一块,肉质结实饱满,一看就是鲜肉,味香扑鼻,煮肉时应该没掺加任何香料,保持羊肉本身的鲜美淳厚。

随后又端来一碗羊杂汤,上边铺满青翠的葱花,汤面上油脂馥郁,喝一口暖心暖胃。

怪不得哪怕从城里驱车二十多公里也要来啃一口肉,喝一口汤……

第四节课下课铃打响,停课期间高三依旧是送盒饭,学校象征性收五块钱,用厚实的保温袋直接送到每个班里。

正好值日生轮到谷合,要去一楼把装着四十多个饭盒的篮子搬上来,本来一般值日生是两个,不过和乌贼娘搭档的是住校生没有来学校。

“姜芋头,”乌贼娘扬了扬嘴角,“跟我走一趟吧。”

其实还是有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毕竟每天值日生是谁会写在黑板上,是谁,谁又没来一目了然。

姜芋只好站了起来,熄灭正要跑来一个男生的正义之火,手机塞进课桌里和乌贼娘朝楼下走去。

出了教室迎面刮来刺骨冷风,没有下雨地面依旧潮湿,数九寒冬地面蒸发效果几乎忽略不计,一场湿润的雨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阴干。

抬着篮子上楼,姜芋回到自己座位上,乌贼娘负责发盒饭和收钱,到了自己这儿,选了又选,最后找了个看上去饭要多一点的。

虽然全都单独放在保温袋呢,饭菜依旧有些凉,不过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乌贼娘捧着自己的跑到教室后边和三八军团去吃,姜芋扒着饭,重新把手机点开……

姜黄面前的肉没怎么动,汤倒是喝的很干净,伸手招呼老板娘又要了一碗。

正好碰巧院子外又有食客来,女服务员到前边的木棚里迎接,后厨的对开布帘一掀,从里边低头走出一个大汉。

目测近两米身高,250斤体重,哪怕是在“冻死老狗”的季节,依旧只穿着一件长袖,还把袖口挽到手臂以上。

像一架直立行走的猩猩,又像是一尊庙里供奉的天王,寸头,面部一脸横肉,浑身看不见肌肉但给人直面的压迫感,蒲扇般的大手,一海碗的羊肉汤对比起来和盛饭的小碗。

莽汉穿过饭堂,吃饭的人无不侧目,吃播甚至连忙把一个手机摄像头不经意调转。

姜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着大汉把自己要的汤放在桌子上后转身,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视线或者语言交流。

趁着大汉还未走远,姜黄拿起汤匙,搅动着热气腾腾的汤,用刚好大汉能听到的声音,“耿鬼。”

下一秒大汉身子停滞了一下,脚步未停继续朝厨房走去。

姜黄也没有再说什么,见桌子上调料里有辣椒油,舀了两勺加进汤里。

客人陆续迎进,没想到小小一个农家乐生意比城里馆子要好很多,一中午时间上座近半。

有许多食客冒着严寒跑来,为了一口暖和的羊肉汤和手抓肉,被称呼为老餮也不为过。

姜黄面前堆着两个空碗,一斤羊肉吃了一半,其它桌子点肉至少都是两斤起步。

见店内生意越来越忙,姜黄索性从包里掏出磨了皮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桌子被一圈投影占满,一抬头是莽汉,或者说“耿鬼”更准确一些。

耿鬼抽出对面椅子坐了下去,引得收银台老板娘时不时注目,也只好自己当起了传菜员,往返后厨和厅堂之间。

姜黄开口第一句话反而是,“你这儿有饭吗?干饭。”

耿鬼的声音如同一台推土机,低音像是从后脑勺传来,“老胃病?不吃点硬的不舒服?”

“是,”姜黄点了下头,“也不用很多,半碗就行。”

“等着!”耿鬼起身,背后凳子发出复位的“吱呀”声。

两分钟后,一碗冒着热气的干饭端了上来,上边覆着两根泡熟的萝卜缨。

耿鬼重新坐了下来,身子完全嵌合在宽大的椅子内重新发出“咯吱”的声响。

“你是谁?”对面大汉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