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驱车25km的时间,约等于中午放学时和费哥打声招呼,带着谷合在校门口吃了一碗馄饨,又一起从小吃店出来的时间。
“下午我要去下市图,”姜芋准备离开。
乌贼娘立刻接道,“那我也去!”
“你也去?”本来只是托辞,没想到生出一些麻烦,“我自己去,你在学校别翘课。”
“姜芋头,”乌贼娘眼底露出一抹幽怨,“我们约定过的……”
“我下午放学前回来,”姜芋转身离开,不忍背后的目光,“只是有点事。”
走出去几步转身,见乌贼娘在浸润的细雨中独自朝学校大门走去,打着伞显得一个人的孑然。
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朝街角的公交站台走去,站台上空无一人,以往这会儿几乎被送饭的学生家长占满。
两个小时前,气象局发出全市低温预警,连续三天的冻雨,即将在今夜凌晨达到有记录以来历史最低温,零下21度,而往前同期不到零下10度。
足足等了近半小时,感觉整个身子在稀稀落落的细雨中几乎僵硬,公交车才姗姗来迟。
车内仅有几名乘客,除此之外是已经开到最大仍感知不到多少温暖的空调,除了车窗上着一层乳白色的水雾,把街景完全隔离,犹如一个移动在白云里的空中小屋。
尽管带着手套,手指头仍被冻结了一般,如同身处冻库,勉强掏出手机提示电池低温警告。
幸好一直连着充电宝,靠电池发热维持手机未关机,重新远程连接,系统响应肉眼可见降速不少——
老捷达在漫天雨雾中缓慢行驶在一条两边停满车辆的狭窄公路上,街道两边都是自建的二层或三层小楼,透着年代久远的灰蒙,暗淡的店招,有两栋小楼只在朝外的立面铺了一层瓷砖。
身后跟着的车辆鸣起催促的喇叭,姜黄瞄了一眼后视镜,以及立在出风口的手机,导航上显示离目的地不到一百米距离。
直到发现一排招牌中的“极速蜗牛网吧”,却没有停车位,又往前开了一截,方向盘一打,老捷达停在人行步道上。
拉开车门吐出一口白气,都市还有些热岛效应,周边村镇完全暴露在酝酿许久的冷空气包围中。
网吧在二楼,楼底有个不起眼小门,逼仄的楼梯通道中挂着褪色的英雄联盟粘贴画,以及手写红书的“充值双倍抵网费”字样。
网吧玻璃门上同样是一层厚厚的水雾,推门而入,与公交车上的微弱不同,是一股扎实的暖气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下让人有轻微眩晕的感觉。
为避免不必要的口舌,姜黄掏出证件,要求调看一下监控,狄耿也就是耿鬼,按照曾经下属小毛剪切的视频,最近一次来上网是在三天前。
“停!”姜黄叫停网管按下暂停键,指着监视器屏幕里一个壮汉,尽管从外形看会以为是胖子,“他认识吗?”
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社会摇小黄毛,立刻上下点着头,“认识,认识,经常来。”
“他是去包间?”姜黄环视一眼只有七八台电脑亮着的大厅,“你们这儿还有包间?带我去看看。”
“有的,好的,”小黄毛从前台出来,领着姜黄穿过一片关着的电脑屏幕,转过拐角,确实有两间紧挨着的包间。
“他只在其中一间?还是随意?”姜黄望着黑呼呼的包间门问道。
“只是这间,”小黄毛网管指了指靠右手一间,“他每次来只会进这间,如果里边有人,多数情况我会请走,少数情况他掏钱买地儿,极少数情况他把人从里边丢出来。”
姜黄随即推来几乎包浆的木门,印入眼帘是一对情侣桌,摆着两台电脑和一张双人沙发,很古早的设置,只有偏僻的镇子里才能见到。
沙发上躺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穿成灰色的网吧常客,领口泛着油脂堆积出来的光泽,正张着嘴,流着晶莹拉丝的口水睡的正香甜。
小黄毛当即一个爆栗,网吧流浪者被敲打揉着脑袋半天没回过神。
“你们两个都出去,”姜黄站在门口简洁说道,口气是毋庸置疑。
“是,是,”小黄毛拖着蹭睡的衣领离开包间,只留下警官一人。
姜黄扫了一眼室内,没有什么稀奇,空气里涌动着淡淡尿骚和汗臭味,头顶上中央空调出风口传出声嘶力竭的送风声,连苍蝇都躲不下一只。
所以,只有……
一把推开布满泠凝水的玻璃窗,果然与预想中一致,背靠着稀稀拉拉的农田,有一圈逃生通道的铁架子楼梯近在眼前。
楼下是网吧房子的后院,带一个一人多高的红砖房,盖着防水布和瓦双重挡雨,从楼上望去,砖房内漆黑一团,除了挂在木门上与其不匹配的锁头,足有拳头大小。
姜黄踩在沙发上攀出窗台,踩在网吧专门设计的逃生楼梯上,脚感有些不稳,好在及时调整重心,顺着螺旋的楼梯下到一楼。
随后几步走到红砖小屋前,专业的锁头稍微有些棘手,不过并不一定要打开,墙上有排列整齐的通风孔。
随便找了一个,踮着脚朝里望去——是一个包着防水布的……摩托车?
稳妥起见,如果只是一堆废旧的破烂?
姜黄绕过一圈不大的小院,直到发现一把看上去像是用了很久的铁锹,用来砸开锁头完全绰绰有余。
三番两次后,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锁头一分为二。
推开小门一刻,其实答案已经完全能确定,掀开挡雨布,露出一台黑色为底色古早的“马路王者”。
尽管叫不出名字,依旧阻挡不了什么叫做永恒的经典。
“一百年可以改变一座山,但石头还是石头。”
姜黄把整个篷布掀开,车尾露出一张早已被替换的车牌,接近十五年前的使用过的重型机车。
掏出手机对着车牌拍了几张特写,找了其中一张最清晰的发给毛毛事务所,1000块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随后在一个布满手印的空花盆下翻出一把折射微弱金属光泽的车钥匙,尽管内心很想,也只是通了电源,着重看一眼油表里剩余量。
上午的小毛很快打来电话,确认一下曾经的头儿要做什么,“姜队,这是?”
“查清楚这个车牌都到过哪儿,停留超一个小时以内的地点给我一个清单,”说完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