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净死死捏着拳头，手心已被戳得鲜血淋漓。
可是妹妹早就认不得他了啊！
他的妹妹，小楠，还那么小！死得时候该有多痛！
他的父亲，母亲，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死去……
他看着他这双腌臜的手。
他甚至用这双手帮助元起炼制九怨童！
这些年，他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啊啊啊啊啊！元起！我要杀了你！”
元净恨不得吃元起的肉，饮元起的血。
他强行驱动阴尸蛊，又吐出一大口血。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死过一遍了！灵虚真君赐我永生！我何惧之有！
倒是你，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元净啊，还记得那时候师父偷偷把道法书塞你手里，你居然不用三天就学会了基础符，我当时就想杀了你！
但是想想，若是让这样一个玄门天才手上沾满血腥，与最恶心的臭虫共舞，该多畅快啊！”
元起此刻已有些癫狂，整个魂体也疯狂扭曲。
“满手血腥的你还想救你妹妹？！九怨童，是你帮师兄一起炼的啊！你不是最清楚吗？他们根本不入轮回！最终只能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啊！”
元净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让元起灰飞烟灭。
可是他受了多次反噬，体内已是经脉尽断，连移动一下都费力。
他看到了掐着元起的温冉冉。
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大师！大师我求求你！”
元净拖着满身的血，爬到温冉冉脚边，不停“砰砰”磕头。
“求求你！救救小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做下无数罪业的也是我！我怎么样都可以，救救小楠，只要能救小楠！”
早已埋入记忆深处的儿时片段此刻汹涌而来。
他的小楠啊，精致漂亮得像观音坐下的小仙童……
会坐在门槛上等他回家，奶声奶气喊他哥哥，要他背着一起进门……
会在冬夜里，笑嘻嘻的钻进他的被窝，用软软小小的手挠他的痒痒肉……
会在他背不出文章的时候，把最大最甜的糖葫芦送给他……
会在父亲打他手板的时候，抱着父亲的大腿，哭得比打在她身上还要大声……
“求求你了……大师……”
元净红着眼，额头早已鲜血直流。
五脏六腑疼得每磕一下头都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可是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分散一点他心里的痛。
“求求你……小楠……那么好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一切的错……都是我……不关她的事……”
“救救她……救救她……”
众人看得十分唏嘘。
一方面，元净跟着元起，坏事肯定没少做，从这么多被蛊虫控制的尸体，还有孙玉蓉的事情里就可知一二。
另一方便，元净也着实是惨，被自己的灭门凶手欺骗了一辈子。
原本有幸福的家庭环境，又十分聪明，未来大有可为。
可惜，可悲，可叹啊……
“不止小楠，其他的小朋友我也会送他们一起往生的噢～”
温冉冉软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如一道暖阳，刺破阴霾，照进元净满是黑暗的世界里。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元净虔诚地跪在温冉冉脚边，仿佛在叩拜一个神明。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小屁孩的话你也信……”
元起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说完，就被温冉冉丢给了小粉。
元起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终于逃离这个小屁孩的魔爪了！
他魂体一下子飞起来打算逃离。
只要逃走了，他就可以重新找合适的肉身夺舍！
只是下一瞬，他的脚就被小粉抓住了。
随后被狠狠一摔，一个魂体都有种全身骨头都被震碎了的感觉。
小粉跳上元起的脸，“啪啪”甩了两个大耳瓜子，一把拉出他的舌头，打了个结。
在它小粉的眼皮底子下，还想跑！
阴尸蛊见小粉揍鬼，也赶紧想表现一下，爬到元起旁边，恶狠狠的盯着他，打算一有异动就给他来一口！
元起整个鬼都是懵的。
他打不过一个小屁孩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被一块破布、一条虫子欺负到如此程度，甚至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他习得无上道法以后就已经不畏惧死亡了，甚至还期盼着死亡，然后脱离肉身，占据元净的身体。
届时他又能炼魂，又有蛊虫护体，在玄门里也是厉害人物了。
但现实，与想象，这差别是不是太大了！
温冉冉朝九怨童招招手。
六个九怨童呲着大牙，屁颠屁颠就朝温冉冉跑去。
元净的眼神仔细描摹着每一个九怨童。
他的小楠，他的小楠，在哪具皮囊下。
温冉冉手上掐了个法诀，指尖冒出一点金光，随后往其中一个九怨童身上一指，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虚影就飘了出来。
小姑娘感受到温冉冉的亲近感，冲她露出个甜甜的笑，葡萄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看起来格外可爱。
元净呆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虚影，眼泪无声滑落。
“小楠……”
元净伸出手，想触摸这个和印象中别无二致的小姑娘。
随后又瑟瑟缩回手。
他的手，太脏了。
会污了小楠纯洁的灵魂的。
温冉冉收回手式，声音中少有的认真。
“虽然你的命运被人为改变，但你忘了初心，同流合污，作恶多端。
不过你虽满身罪业，却又身染许多功德。
本来你会到死才知道真相，只能任由元起吞了你的魂魄，占据你的身体。
现在，是你曾经的善心给你的馈赠，让你能再见一眼亲人。”
元净虔诚叩首。
他这些年，一边做着恶事，一边也怕小楠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也受着同样的苦。
所以在元起不知道的地方，给慈幼院捐钱捐粮，也用蛊虫救过很多身患重病之人，像他父亲一样给云城的将士捐赠冬日所需。
好在，这些事他做了。
换来了他可以再见小楠最后一面。
“大师，可以把我身上的功德都给小楠吗？”
元净抬起头，眼带希冀。
温冉冉点点头：“可以。就是你之后……”
元净松了一口，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我只愿小楠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不要再遇见他这样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