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姝像被人伤惯的珍珠鸟,警惕地蓬起毛来。
见她这般,阮清年一阵酸涩,后悔更甚,“兄长希望你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说罢木盒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套赤金镶红榴石头面,是她喜欢的颜色。
阮清姝神情微怔,警惕消失,她扭过头,鼻尖没出息地泛酸,
“兄长这是…做什么?”
“那日玉山,兄长不该把你抛下,你知道的兄长绝非故意为之,是一时疏忽了,兄长每回想起都愧疚不已,兄长不知道怎样哄你开心,就想着送你头面,你看喜不喜欢?”
阮清姝低垂着头,其实这几日,她对兄长已经没有那么气了。
大概是兄长两次为她撑腰她都记在心里,明明兄长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
可她好像珍惜过头,没办法无动于衷。
明明噩梦里,兄长和父亲,很久都没去庄子上看过她,像是把她遗忘了。
但她现在仍没办法狠心拒绝,
大概是还对亲人心存期待吧,母亲离世后,父兄就是她最亲也最重要的人……
阮清姝有些嫌自己没骨气,
“那兄长,你以后还会抛下我吗?”
阮清姝轻声问着,那双桃花眸盛着点点希冀的光亮,
阮清年心软得一塌糊涂,“不会了,为兄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再将你抛下。”
“兄长,那我记住了哦,你不许耍赖。”
阮清姝嘟嘟囔囔,“还有阿兄以后也不许偏心了,要相信我好不好?也不要让我再受委屈了,可以么?”
“好…都依你,可以原谅兄长了吗?”
阮清年问着,却已经松快很多,
清姝肯叫他阿兄,就是不怪他了,还是这么好哄,和以前一样,心里根本舍不得他这个兄长。
“清姝快收下吧”
“好哦”
阮清姝颔首,将那漆盒捧在怀里,怕兄长多心她抱了好一会儿,手酸了才交给玉香。
就在这时,阮清鹤也抱着盒子,不情不愿上前,“清姝妹妹,之前我就是想吓唬你,我也没想到有山贼的,这赔礼还望你笑纳,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
阮清鹤心想,这也不算撒谎,他父亲可是罚他跪了几天的祠堂,
“不必了,堂兄拿回去吧”
“啊?真不要!”
阮清鹤一喜,还以为能省笔钱,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被自家父亲踹了一脚,不收赔礼,就意味着不接受道歉。
“姝丫头,你别厚此薄彼啊,你两个兄长都有错,你就只心疼你兄长,你堂兄还被打了呢他也知道错了。”
邹氏说完,阮父也劝。
阮清姝无奈收下赔礼,她看了一眼,里面是几匹提花绢,三叔一家向来比较抠搜,这算是大手笔了。
希望是真的对她感到抱歉吧。
见状,围观百姓感叹,看来今日之后这阮家的兄妹也彻底和解了。
看来闹得再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隔夜仇啊。
“那个清姝啊,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就趁今日,把事情都说开!”
阮父咳嗽两声,“你母亲也不可能害你,她也很自责,还为此生了病。”
闻言,阮清姝心坠了下来,
怎么一个个的今日都上赶着给她“道歉”?
“做女儿的,怎么敢怪母亲?怪了就是不孝,所以母亲放心好了。”
“这…”
阮父皱眉,话虽如此,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沈氏也很不悦,这话完全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但她只能歇了心思,不然又显得她在逼这个女儿,那日药王堂可把她坑惨了。
一想到这个,沈氏就心痛自己白花花的银子,
她转头看向街道的另一头,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吧,她有的是人整治这个小贱人!
正想着,远处就传来了喧闹声,
百姓们朝这边涌来,中间似乎还让出一条道,不知看到了什么个个表情惊异。
时不时还对着阮清姝指指点点。
发生什么了?
阮清姝本能的心弦一紧,她已经被搞怕了!
人群越来越近,阮清姝也看清了街道那头的场面,
只一眼,她就眸子震颤,
——只见阮清露,
身着一袭素白的襦裙,一步一叩首,
朝阮府而来,她磕得发髻凌乱,头破血流,额头淤红泛紫,还在往外渗着血,
配上那苍白的小脸,宛若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百姓们无不叹息摇头,怜香惜玉者众多。
可在阮清姝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小白花,分明是朵食人花!
冲她来的!
阮清姝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回阮府,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姝儿!你站住”
可下一秒,父亲就拦住了她。
“父亲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你妹妹这样虔诚的认错,你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去了?”
阮父苦口婆心,“姝儿,你都原谅你堂兄了,也就一并原谅你三妹妹吧!父亲知道你懂事善良。”
听到这儿,阮清姝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怪不得啊今日家人都在门前等着她,上赶着给她道歉,
她还欢喜得以为父兄心疼她,
原来这份“心疼”是为了让旁人看的!
阮清姝环顾四周,那么多人,多热闹啊,可她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已经有人开始说她心狠了,
他们开始同情阮清露,却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听说是一步一叩首,从云顶寺祈完福又叩回来,多诚心啊!”
“唉,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这阮三小姐头都磕成这样了,我看了都心疼。”
“你心疼有什么用,你看那阮二小姐,方才不是还想走吗?”
“这当姐姐怎么那么心狠哦!还是人吗?”
呵,她不原谅阮清露,连当人都不配了?
听着这些声音,阮清姝好笑又难受。
第一次,生辰宴上妹妹跪下求她原谅,
她信了!却被妹妹倒打一耙!
第二次,妹妹自尽,她也信了以为妹妹是真心悔过,妹妹却是自导自演,算计她。
她对妹妹的信任,早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污蔑中,消磨掉了。
她也曾对妹妹抱有过希望,但现在她怕了,
她怕极了,也厌极了这个无论是现实还是噩梦里,都害她性命的妹妹。
梦里,妹妹耀武扬威地夺走她的一切,就连现在,也踩着她的头颅挽回自己的名声。
她厌恶这样的道歉!
但三妹妹已经一步一叩首到了她面前,用最楚楚可怜的姿态,逼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