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大院里,梅若雪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重症病人仔细的诊脉,旁边有一个年轻的郎中拿着纸笔,梅若雪说一味药材,他就在纸上记录下来,并且仔细标注好病人的信息。

“这个病人不能送走,要在这边就地治疗,把方子送下去准备药。”梅若雪说。

年轻的郎中立刻起身去办事。

梅若雪走到旁边一个病人跟前坐下来,因为这种病症到严重的时候,身体会出现很严重的变异情况,甚至一些身体器官会消失,民间曾经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叫‘干’的虫子,会吃到人的鼻子、耳朵甚至手,如果到眼睛的位置的话,这个人就瞎了。

但凡是得了这种病症的人,都会用黑色的斗篷把整个人都裹紧,不敢抬头看人。

所以,梅若雪尽量的让这些人感觉到放松,并且要给与他们最好的对症治疗,这样的工作是很细致且繁琐的,特别是对于一个怀孕快七个月的人来说,工作量是太大了。

苏易安站在祠堂门口,看到的就是梅若雪扶着腰正在给病人检查,那一刻心就像是被重重的抓了一把似的,送来了马缰绳走进来。

“千万要忍住了,五枝汤需要时间虽然长一点儿,但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梅若雪对其中一个病人说:“我就让江林照顾你。”

江林立刻过来,点头:“对,我来,我有经验。”

梅若雪转过身到旁边,对方黑色的布把周身上下都裹住了,梅若雪刚要蹲下来,那人立刻倒退,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黑布长袍。

“伸出手来,我给你诊脉。”梅若雪出声。

那个人往后缩,缩到了墙角的位置,还看了眼门口的位置。

梅若雪轻声:“诊脉之后看看是服药还是药浴,你的病情不能耽搁,我……。”梅若雪话都没说完,那人突然站起来发疯了一般往门口冲去。

梅若雪也站起来想要追过去,猛然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易安,而他的马鞭卷住了要逃走的那个人的脖子。

“快放开。”梅若雪过来拉住苏易安的手腕:“你会伤到人的。”

苏易安回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人已经把要逃走的人拦住了,这才抖手收了马鞭,一条手臂把梅若雪勾到怀里,轻声:“我来晚了。”

“不晚,先做正经事。”梅若雪轻轻推开苏易安:“还有几个病人诊断完了这边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你回来刚好,咱们可以回去桃源了。”

苏易安看着空了的怀抱,此时梅若雪已经到了刚才要逃走的人的跟前了,看她费劲的蹲下来,苏易安快步过去单膝蹲下来当椅子,让梅若雪不容那么费劲,眼神不善的盯着还准备逃走的人。

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底微微泛红,目光尽是惊恐。

梅若雪刚握住了这个人的手腕,那人就用力的甩开手,幸好苏易安在旁边护着梅若雪,才不至于让梅若雪跌倒在地,这简直让苏易安都要怒了。

“你是个女人,并且怀孕了。”梅若雪不露痕迹的拍了拍苏易安的手臂,安抚他的情绪后,对病人说。

那人立刻捂住了小腹的位置。

梅若雪说:“放心吧,如果不是很严重的病症,并不会传染给腹中胎儿,但一定要尽快治疗,你随我到旁边诊室来。”

这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就是为了给妇人检查用的。

那个人还有些不敢相信梅若雪,梅若雪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你看,我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但是我并不担心会传染,作为母亲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的,对不对?赶紧跟我进来。”

梅若雪起身往旁边的小房间里走去,那个病人犹豫着。

梅若雪回头:“难道你想要让孩子没办法降生吗?”

这话显然比任何话都更有力度,那个人立刻站起身跟在梅若雪身后,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梅若雪把她裹在外面的黑色袍子慢慢的掀开,露出她脸上的病斑,仔细检查后,除了四肢和脸上出现了病斑,别的地方倒还是很好的,也就是说病情并不是非常严重。

梅若雪仔细给诊脉,诊脉后发现怀孕已经超过三个月了,这是相对来说稳定许多的时候,但内服和泡浴都是不合适的,只要一个不留神都可能造成流产。

所以梅若雪决定够用涂抹的药膏先稳定病症,并且把这个人带回桃源。

“跟我回去可以吗?”梅若雪说:“我能最大可能的保证你和孩子都安全。”

“我、我愿意。”病人说。

梅若雪点头:“那你就暂时待在这里,下午的时候我会带你离开。”

等梅若雪出门来,苏易安并没有打扰她,而是跟在她旁边,等着把这里的重症病人都诊断完之后,看梅若雪指挥若定的安排这些人治疗,还有要带走的人都要分派一个人看护着上马车。

终于忙完了,梅若雪看了眼苏易安快速的往自己临时住着的院子走去。

“若雪。”

“别着急,我先洗漱好了,别传染了你。”梅若雪说。

苏易安紧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臂:“我不怕。”

梅若雪抬头看着苏易安,笑了笑,带着口罩看不到她弯起来的嘴角,但她眼里含笑的模样让苏易安更加心酸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没法想象梅若雪是怎么活下来的,甚至于毫发无伤,腹中胎儿也没有事情,虽然心里庆幸,可越是这样,越是让苏易安心里更难过了,是他没有保护好梅若雪,才会导致被上官隐趁虚而入了。

“好了,那我们都赶紧收拾一下自己,马车上再说,好吗?”梅若雪问。

一肚子的话都被堵住了,苏易安乖乖的跟着梅若雪到院子里,早就有下人准备好了沐浴的药汤,梅若雪浸泡了双手后,用药汁擦身,再洗脸漱口都准备好了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原本身上穿着的衣服放在火盆里烧掉。

安置妥当后,出门的时候见苏易安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梅若雪过去牵着苏易安的手:“我们去和义父义母辞行,这边的事情还要拜托他们费心的。”

“好。”苏易安用手刮了刮梅若雪的鼻子:“幸好你没事。”

“吉人自有天相嘛,走吧。”梅若雪和苏易安一起过来和程郡守两夫妻辞行,临走的时候又嘱咐他们务必要仔细留意百姓的状态,并且药汤药浴要免费提供,这边的事情交给了耿连春。

坐在马车里,梅若雪舒服的靠在苏易安的怀里。

“他就这么放走了你?”苏易安眸子缩了缩,耳后轻轻的握住了梅若雪的手:“那就等他上门要人情吧。”

这话,让梅若雪瞬间就想明白了,坐起身来:“对啊,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是想着等这一场灾难过后,他再上门要人情,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非但不能杀了他,还要帮他治好了蛊虫!”

“他来,咱们就救治,至于金蟾大祭司要不要他活下去,咱么不管。”苏易安如获至宝一般把梅若雪再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嗯,不会有下一次了。”梅若雪轻声:“让我睡一会儿。”

“好的。”苏易安让梅若雪尽可能舒服的躺下来,静静的坐在她旁边守着。

一路上从明元国直奔桃源,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边。

因为早就有通知这边的准备迎接,所以当马车来到永固县境内的时候,官府的人第一时间过来接洽,并且陈达带领收下同僚站在路边,恭候着一字并肩王和王妃的大驾。

最后一辆马车停下来,陈达众人刚要行礼,就听马车里传出声音:“不要大声喧哗。”

陈达瞬间了然,抬起手做了阻止的动作,街道两边无数百姓,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