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素儿去了白石庄,到了分叉路口,看着陆长风往肖家相反的方向去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让自己将要做的事落入他的眼中。
林素儿一面想着见了肖家人该如何说话,一面往前走着,很快便到了肖家的屋舍前。
她捏了捏怀里的荷包,带着笑意就敲门。
许久,屋里才有脚步声传出来,随着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肖婆子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就露了大半出来。
她像是一夜未睡一般,松松垮垮的眼袋挂在眼下,如那风干了的橘子皮。
“你来做什么,林芝儿咋没回来,”肖婆子见是林素儿,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叉着腰,满脸不屑地道,“该不会是不想回来了吧,那正好,我肖家也不要这样的媳妇,回头让安哥写个休书,让她在娘家呆一辈子都行。”
她气势如虹,口中的唾沫几乎要喷到林素儿的脸上。
林素儿也不恼,笑嘻嘻地道,“亲家母别急,有些事总要说清楚的,”她探着头往里瞧了瞧,“要不进去说话吧,这儿多少有点不方便。”
那肖婆子双眉一拢就要开口相讥,林素儿已经凑过头去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什么,肖婆子就如那被人捏住脖子的弱鸡崽,呵呵两声,侧过身去就让林素儿进了屋。
“亲家母就是客气,姐夫在不在家,我手里的东西,他肯定找疯了。”
不远处的屋檐上,一抹青灰的影子长身而立,随后又是几个起落,就如那蜻蜓落在水面一般落在了肖家的屋顶上。
陆长风伏在屋顶,右手稳稳地揭开几块青瓦,那底下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了。
“……姐夫昨夜里辛苦了吧,从桃然镇回这白石庄可不算近呢。”
“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还有,那什么东西不东西的,你姐——”
“这个东西姐夫眼熟吧,我姐出嫁前一针一线绣的呢,还是我去买的绣线,为着这金线,我娘当了个银镯子呢,也怪得很,那荷包啊,竟然长了腿跑到了孙家外头,啧啧。”
“你,你给我——”
“姐夫怎的就这般急切啊,方才我可是听亲家母说要休了我姐。”
“……”
两人你来我往,林素儿稳稳占据了上风。
陆长风眼里就染上了笑意。
小姑娘耍狠的模样倒是与那回拍晕那媒婆时一模一样。
屋里的林素儿自然不知此时那个本应离开的男人正在自己头顶看着热闹。
她捏着荷包欣赏了一番肖安忽白忽红的面色,抱着胸又鄙夷地瞥了眼想冲上来又不敢的肖婆子。
“你到底想如何?”
肖安目露凶光地看着林素儿,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林素儿怪叫一声拍了拍胸口,“姐夫这模样吓死人了,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她意有所指地道,“那只怕是不行了,我已经跟人说好了,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未回去,就会有人去报案呢。”
肖安的眼睛都红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道,“说吧,要什么。”
林素儿笑眯眯地点头,“姐夫果然是明白人,你既然与那孙家媳妇私通,想来是对我大姐不满已久,这般吧,我林家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就与我大姐合离便是了,嫁妆咱们带走,至于那些花费了的,我林家也不与你讨要,就当我大姐这一年在你家的花销。”
“我呸——”
肖婆子早就忍耐得很是辛苦,此时听到合离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场便道,“行,她林芝儿不乐意在我肖家,那便休了她回娘家,以我安哥的品貌,再娶个好的便是。”
林素儿眼皮都不朝她抬一下,只冷冷看着肖安。
肖安的目光在林素儿手中那只荷包上游离了一阵,最终缓缓点头,“合离便合离,嫁入我肖家这么久一个蛋都不下,我还留着她做什么,只是昨夜里的事——”
林素儿冷哼一声,道,“那便好,明日我就让我爹娘过来搬嫁妆,昨日的事么,你不要脸,我大姐还要脸呢,谁也不会说。”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肖安,只觉一阵腻歪。
她爹娘怎的就瞧上这么个东西,真是委屈她大姐与这人过了一年多。
林素儿与肖安说定了,把荷包收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就出了肖家。
直到出了白石庄,林素儿这才擦了擦手心的汗。
若那肖安母子狗急跳墙在肖家发难,她还真没有胜算,好在那肖安惜命得很,明日,她大姐便解脱了。
她这般想着脚步也轻快起来。
那边厢,送走林素儿的肖安脸黑得如锅底。
一旁的肖婆子却是在嘀咕,“好好的合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多对不起她林芝儿,还有那嫁妆,真给人家带回去多可惜啊,我还答应了你妹妹给她留着林芝儿压箱底的那枚梅花钗——”
“好了,”肖安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了你一两银子,你便用了去打钗子就是。”
说着,也不理会身后的肖婆子,回了屋一趟就转身出去了。
“哎,你去哪里,”肖婆子跟在身后颠颠道,“要吃晌午饭了。”
肖安没有说话,很快便出了白石庄。
只见他先后进去了药铺与饭庄,最后拎着一个食盒去了县衙。
打点过狱卒,肖安拎着食盒小心地走进了关押屠雨的牢房。
昏暗中,女牢中有个缩成一团的影子。
肖安眯起眼仔细看过,这才勉强辨认出是屠雨。
他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站在原地片刻,这才继续往前走。
“我来看你了,”他蹲下身去,轻声道,“娇娇,你受苦了。”
背对着他的屠雨忽然一僵,随后心中闪过狂喜。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牢门的方向奔去。
“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屠雨的手穿过牢栏抓住了肖安的胳膊,“我什么都没有说,真的,他们怎么问我我都不肯说。”
她的脸上满是见到情人的委屈,一双早就红肿的眼又开始流泪了。
不过这一宿半日的功夫,她流尽了这辈子的泪水。
“别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