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的算计,陆长风彻底厌恶了。

待梁王将所有的话说完,他疲倦地道,“您呢,您到底求什么?”

“挑拨成王与大皇子,勾结倭寇,私通乌留,将无辜百姓的命当成草芥,让无数人枉死,您求什么?”

梁王似乎被他问住了,他沉默许久,慢慢抬起头来道,“先皇还在的时候,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无事逗逗鸟,闲来养养花,可那年,什么都变了……”

出了诏狱,陆长风拖着沉重的步子先去了一趟印府。

陆长风离开后,梁清凤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回到陆府,陆长风远远地就听到林素儿欢快的笑声,浑身的冰凉瞬间散去。

他脚步轻快地进了院子,“素素,我回来了。”

第二日,天气阴沉沉。

林素儿早早地便起来了,她看着窗外的灰蒙蒙的天,问正看书的陆长风,“今日是不是要落雨?”

陆长风将手里的书放在案几上,将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的窗户关好。

“约莫是,你不要出院子,若是无聊,便让小丫头给你念书,可好?”

林素儿闷闷地点头。

今日是行刑的日子。

“也不知清凤如何了?”她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放心好了,昨日我带了梁王夫妻的信给她,又有印大人在一旁劝着,她总能想通的。”

陆长风扶着她的腰,“我今日会晚些回来,你不要等我吃饭。”

陆长风那日说分家并不是吓唬陆经,陆家的几位长辈做见证,给陆长风与陆离分了家产。

府里公中的钱,陆长风都未要,说是自己已成家立业,身外之物都留给弟弟,对此,孙氏颇为满意。

若不是顾着林素儿的身子不能轻易动弹,夫妻二人早就搬出府了。

是以,如今虽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但两房各自开火吃饭,清风院在陆府的东北角,陆长风索性让人开了东北角的角门,出入也方便。

陆长风叮嘱过林素儿,又吩咐过丫头婆子,这才出了门。

出了陆府,他径直往菜市街的方向去了。

转过两条街,他进了一家离菜市街不远的酒楼。

酒楼二楼,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埋头于几个大酒坛间。

陆长风在他身旁坐下,那人头也未抬。

好一会,那人打着酒嗝抬起了头,“你来了。”

陆长风沉默着也给自己倒酒。

两个男人都未说话,很快,两坛子酒便喝了个精光。

太阳渐渐升至头顶,酒楼的人多了起来。

二人所在的二楼上,不少闲汉们边喝酒边磕牙。

“哎呀,今日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老子昨夜里就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嗤,牛二,你兴奋得没睡好?怕是吓得一夜没睡好吧。”

“呸,我牛二胆子比天大,哪里是你这样的脓包。”

这两人打着嘴仗,眼看着便要升级为流血事件,立马有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胆子大,啊,就我胆子小,”劝架的汉子道,“想到一会要砍好几百人,我这眼前就猩红一片。”

“可不是,这些乱臣贼子哎,真是吃饱了撑着的,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偏要造反。”

“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啊,就是这样贪心,有好的就想要更好的,你看看咱们,吃了上一顿没有下一顿还不是好好的。”

“呸,你未必不想,有了一房小妾,又想要下一房小妾……”

话题渐渐就歪到了男人喜欢谈论的**事上去。

酒楼里乱糟糟的,吹牛的,谩骂的,嬉笑打闹的,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酒楼下也热闹起来。

“来了来了,”随着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猜拳的,吹牛的,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一窝蜂朝窗户的位置挤了过去。

一直坐在角落靠窗的胡半仙与陆长风便被人围住了。

陆长风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就听一位壮汉高声道,“嘿,兄弟,你们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啧啧,真是最好的视角。”

胡半仙摸着鼻子,“好说好说。”

说着,便与那壮汉闲聊起来。

陆长风偏过头去,就见不远的刑场上已经押上了几十位犯人。

穿着统一囚衣的犯人依次跪倒在刑场,陆长风运目看去,勉强在众多的人中找到了梁王府的人。

他盯着梁王周围看了一会,很快便皱起了眉。

“怎么?”

胡半仙也走到了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一团团人影,莫说男女,便是人畜都分不清。

陆长风压低声音道,“皇上果然智计百出。”

胡半仙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嗯,又是一张网吧,咱们等着看看。”

外头的气温越升越高,看热闹的人将楼下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半个时辰后。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起来。

“怎么还没开始砍头,看完了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就是,我家兄弟今日没能赶回来,我看完了也好与他说说。”

“天太他娘的热,要受不住了。”

陆长风捏着酒杯看着楼下的局势,眉心处已拧成个疙瘩。

就在这时,酒楼里忽然有人惊呼,“着火了,着火了——”

陆长风与胡半仙对视一眼,各自朝远处的蘑菇云看去。

“是,是太庙,太庙着火了。”

所有人如那长脖子大白鹅,伸长脖子张开嘴朝着太庙方向的发出惊呼声。

那蘑菇云仿佛是某种信号,随着底下的混乱,京城的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黑烟滚滚。

看热闹的人群**起来,有人高声惊呼,“娘的,老子家那处着火了,快回去救火。”

围上去看热闹时有多惬意,此时便有多痛苦。

你踩我的脚,我挤你的背,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宛如一锅煮沸的粥,咕噜噜冒着热气。

“动手了——”

胡半仙两眼亮亮地看着底下的动静,“瞧见没,这些火可真是及时。”

监刑之人似乎也坐不住了,他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嗡”的一声,围着刑台看热闹的人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