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随口敷衍道:“不用,让乌显之继续盯着,叶明远有什么举动及时通知我,其他的等我篆刻好小伍的牌位后再说!我还真不信他叶明远敢在秋试舞弊一案中动什么手脚,若他真敢陷害郭昶,本官将他连同黑雀余孽一并宰了!”
“喏!”
可几人的对话却令原本匍匐前行的忘尘身子陡然一僵,随即似是情绪激动的冲着陈行爬去。
王勉等人见状当即抽刀,怒斥道:“放肆!”
“嗯?”
陈行仔细纂刻着牌位自是没有看清忘尘的动作,可听到王勉的呵斥,也不由得放下手中小伍的牌位,心中略带一丝疑惑道:“怎么了?”
“小公爷,此人……”
不等王勉说完,陈行便皱眉看着情绪似是像要暴走的忘尘,顿时有些纳闷,这人为何看上去像是有些激动?
陈行刚想开口,却灵光一闪,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勉与顾白!
而二人被陈行瞧得心中发毛,不明白小公爷这般看着自己做什么,只得将眼神放在忘尘身上来回扫视,想要瞧出一丝端倪。
突然,王勉与顾白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脑海中冒出了个荒唐无比的念头,随即三人面面相觑,似是想要在彼此的眼神中寻找出否定的答案。
然而三人像是约定好了般,彼此的眼神中除了吃惊还是吃惊,紧接着三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忘尘!
陈行脸色一寒,顾不得小伍的牌位有没有纂刻好,将它紧紧抓在手中,神色紧张地对着顾白道:“去前殿将空闻大师请来,另外将山脚下的天鹰卫与玄甲军抽调几名好手上山,人一定不要多,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喏!”
“对了,通知孙长兴等人,速速带清雪和翠儿……算了,不用管了,她俩身边有孙大哥、大小雪与清风等人,安全定然是没问题的!”
陈行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找回李清雪的想法,毕竟她身边如今可以说算得上是高手如云了,除去孙长兴等人,暗中还有文殊阁五组保护,必然不会有危险。
看着身躯似是因激动而颤抖的忘尘,陈行冷笑着看向普华寺外的某个方向。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摸了摸小伍的牌位,陈行语气阴冷道:“当真是天道好轮回了啊!”
……
空闻大师见顾白前来传信,而且还是事关自己的徒弟忘尘,心下顿时一沉,急匆匆赶到纂刻牌位的偏殿。
一进门就感受到空气中无比压抑的气氛。
空闻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不知忘尘何处得罪了陈公子,若有得罪之处,贫僧替他告罪,还请陈公子……”
话未说完,王勉便掏出令牌,展示给空闻大师道:“空闻方丈,你眼前这位乃是凉国公府的小公爷,亦是天鹰卫副统领!”
“原来是陈小公爷驾到,还请恕贫僧眼拙!”
而陈行则是面色不善,死死盯着空闻,语气冰冷道:“空闻大师,陈某敬你是这百年古刹的得道高僧,故而对你也算是礼遇有加!不曾有怠慢之处,所以还请空闻大师将忘尘的来历如实道来,否则,本官不介意让这座百年古刹身披血衣!”
这也不能怪陈行,虽说小伍的死是因为黑雀的原因,可归根究底源头却是这南道郡秋试舞弊一案,而此时那位应当早已葬生火海之人,也是所有线索指向的关键之人却被空闻藏在这普华寺中,如何能令陈行不心生疑虑?
空闻看了看神色激动的忘尘,又瞧了瞧拼命压抑着愤怒的陈行,不由得长叹一声,缓缓开口:“哎,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阿弥陀佛!”
“陈小公爷,贫僧自问此举并未做错,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无论你与忘尘在凡尘有何纠葛,都该放下了!莫要让仇恨与执念蒙了陈小公爷的佛心!”
“佛心?”陈行面容狰狞的放声大笑。
“我这人最不信佛,也从无佛心,今日我只要结果,你可知往生牌上所刻之人乃是我视为手足的兄弟?他可以说是为我而死亦是为我大哥而死,但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因他而起!”
陈行指着忘尘脸色愈发的残忍可怕。
“让我不要被仇恨与执念懵逼双眼,空闻大师,你好大的慈悲之心啊!今日若是没有我想要的答案,这百年古刹怕是要身披血衣了!”
空闻双手合十,语气低沉道:“陈小公爷你本与我佛有缘,何必让自己身缠业障,不如放下执念……”
不等空闻说完,陈行便凶狠地打断他的话。
“放屁,老子只和地藏王菩萨有缘,空闻大师,我虽敬你,但也请莫要不识好歹,否则我不介意先拿这寺庙中的僧人开刀!”
见空闻依旧低眉不语,陈行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当即下令:“来人,去外面捉五名僧人进来!”
“喏!”
天鹰卫与玄甲军可不管你是百年古刹还是千年道观,只要是上官的命令,他们便会执行到底。
随着五名面露惊恐之色的僧人被押解到偏殿,他们看向空闻大师的眼神中满是茫然与不解,不知自己因何会被抓到这里来!
陈行冷声道:“空闻大师,你说过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道二选一的选择题,一人的性命与五人的性命,你怎么选?”
空闻依然沉默不语,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抽刀!”
陈行怒喝一声,押解着五名僧人的玄甲军立刻抽出腰间佩刀将之高高举起。
金色的阳光此刻也像是畏惧刀芒一般藏身于云层之中,再无半点光亮洒入偏殿!
“本官只给你三息时间,三息过后,若是还不交代,他们五人便会人头落地!”
说完陈行不再理会空闻,自顾自的数了起来:“一!”
五名僧人身躯微微颤抖。
“二!”
空闻的双手默默合十,口中开始低诵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陈行脸色一寒,厉声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在“三”字即将脱口而出时,李清雪匆忙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陈行的手腕,美眸含泪道:“夫君,小伍若是知道你为他这般滥杀无辜,你让他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他定然也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
“若是小伍知道也不会怪我的!”
陈行咬咬牙,面容暴戾,大手一挥:“杀!”
这时却见忘尘张大嘴巴拼命地叫嚷,而喉咙处只能发出单一的咿咿呀呀音节,神色激动,用那双不能称之为手的手不断来回挥舞着,似是想要说什么!
邹怡静似是瞧出什么赶忙阻拦道:“且慢!”
陈行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便让这位当年双手沾染了无数鲜血之人如坠冰窟。
那眼神冰冷无情,充斥着对生命的漠然,甚至犹如在看死人一般。
邹怡静连忙开口解释道:“陈小公爷,小女子以为这位忘尘大师似是有话要说!”
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忘尘连忙点头。
接着众人便见忘尘对着空闻不停地叩首,又指着陈行嘴里咿咿呀呀像是在说着什么,眼神里尽是冤屈。
空闻白眉微皱,试探道:“忘尘,你可是要为师将救你的经过说与陈小公爷听!”
忘尘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哎,也罢,既然忘尘都开口了,贫僧便告知小公爷吧!”
接着空闻便打开话匣子,将他与忘尘相遇的经过娓娓道来:“那日……”
原来这忘尘是空闻在一次山下超度逝者后回山的路上遇见的。
没人知道他用了多久,又是怎样的一股信念支撑着他爬到这里,只可惜,却因重伤外加体力不支最终晕倒在路边,直到被空闻所救。
本着佛家理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空闻当即便用袈裟包裹住他的身躯,抱着他朝普华寺赶去。
也许是命不该绝,又或许是老天垂怜。
总之在空闻大师的救助下,忘尘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只是因为大火灼烧的缘故,这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阿弥陀佛,此事说来也蹊跷,忘尘再被大火灼烧时,身上还有一处剑伤,而这一剑若是再深半寸便能要了他的性命!”空闻轻声道。
陈行与王勉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人就是自己等人要找的书生了。
而与自己等人所推理的一样,这书生是先被杀害之后,才被人撒上白磷起火。
只是出手之人没有想到,本该必死的书生却活了下来,老天有眼啊!
陈行迈步向前,指着忘尘冷声道:“你为何要陷害郭昶?可是有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谁知忘尘听到这话,又激动了起来,连连摇头。
陈行一愣,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陷害郭昶?”
忘尘拼命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是要急死我了!”
陈行急得直跺脚,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顾白却像是有了一丝头绪,试探道:“你可是那书生?”
忘尘眼睛一亮,拼命地摇头。
陈行顿时傻眼了,不是那书生?却又和郭昶一案有关?那会是谁?
而王勉听到忘尘的答案,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随即似是犹豫道:“你可是南道郡人?”
忘尘摇了摇头。
“那你可是南道郡郡衙之人?”
忘尘立刻点头。
“南道郡衙役?”
忘尘又摇了摇头!
陈行像是想到什么,迫不及待问道:“你可是老刘头?”
忘尘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只是眼神中却有些奇怪,似是不明白为何陈行认识老刘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是谁!”
陈行这会儿俨然失去了耐心。
而邹怡静仔细观察忘尘的脸颊,随即轻声道:“你可是南道郡郡守郭昶?”
忘尘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拼命的点头。
几人顿时心中大为惊骇,唯有王勉稍稍好些,似是有了心里准备!
陈行扭头看向邹怡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邹怡静拢了拢耳边碎发低声道:“小女子观他烧伤虽然严重,可身上的烧伤却远不如面颊处,适才又想起黑雀之中有一人善于易容,此人极喜欢剥人面皮留作人皮面具,加之先前听闻方丈所言,郭郡守是先被一剑刺中,后被人焚烧,故而猜想有可能是因为怕烧伤影响了脸皮的完整性,才会这般行事!”
“原来如此!”陈行点了点头,可随后又沉声道:“此人也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邹怡静点了点头,朱唇轻启:“此人在黑雀二十四节气之中唤作秋分!”
“秋分?”陈行嘴里念叨了两句。
“不错!”
邹怡静沉声道:“此人易容靠的便是剥人面皮为己用,他在黑雀虽然身手不是最高,但任务成功率却是稳居黑雀第一,几乎鲜有失手,而绝大部分重要的任务都是靠着他帮忙易容才能得手!所以……所以……”
见邹怡静欲言又止,陈行面容一沉,冷声开口道:“所以当初惊蛰的任务便是此人帮着易容的?”
邹怡静想了想道:“若是一般任务或许用不着,可大公子之事不是小事,惊蛰的易容应当出自他手!”
“好,真是好啊!”
陈行诡异一笑,摸着小伍的往生牌轻声道:“听见没?这仇还没报完,不过没关系,有少爷在,我送他下去让你再杀他一回!”
众人见状顿感一股恶寒直冲天灵盖,如今的陈行早已因为小伍的身死而执念颇深,隐隐有了一丝残忍嗜血的意味在里面!
他口中所说送秋分下去见小伍,恐怕不单单是一剑杀了他那么简单!
想起先前郡衙牢房内陈行的抽肠、水滴之刑,再联想他所说的什么炮烙、虿盆之类的刑罚,若是这秋分落在陈行手上,不得挨个尝一遍?
想到这,王勉与顾白看向陈行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畏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