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卓说道:“我只见过马掌,还没有见过这样一只驴掌。“张纪贞也接着用快嘴说道:“可不是么,平常拴马的地方,今天可拴上驴了。“他们回到村头打谷场年。,围在地上坐着,也忘记了还要给老乡们演戏,只顾兴熬勃勃地议论不休。扮演日本鬼子前杨承荣开口说道:

”再民党的旅长也太不值钱了,一个、一个地到处乱扔。“扮演国同类军官的张纪荠讥消他道夕你们日乒军官不也是接着个地到处乱扔么?看起来也不比,国民党的旅长来得更值钱。”杨承荣驳斥他道“你这国民党的芝麻小官儿还放什么屁?连你们的旅长也象一团饭一样呢。”区卓接着说道“我看国民党一个接着一个地到处乱扔的,也不只是旅长。恐怕师长、军长、总指挥,也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到处乱扔呢。”江炳赶快加上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有十足的信心!我始终觉得,还是干脆打的好打矿就能打出一个新民主主义的政权来,就能打出一个社会主导的政权来。你不打,湃肯给你开放戳权呢?那不是空口说白话么“用炳站起来弯着腰,挥着手,饶有风趣地说道:“这样子退出延安,这样子日夜行军这样子一个捧着一个地打胜仗,这的确是党中央的神机妙算!连咱们当干部的都弄不懂员猜不透,亘别说敌人了。哦,老天爷,他哪里知道他已经落夺咱们声的口袋里面去了?真是神机妙算,神机妙算“胡杏也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俨事不离实跟着中央有许多东西可学主专真是做到老,卖到老。::;口自伽光知道拚着命干,这一条命咱们倒是不吝惜的难道拚了命。,事情就判定能!好么?这还得看怎么干,还得姿手。拿起枪打敌人引我想并不难。象中央这种打法,我看就很不容易学会了。平何守礼、李为淑、张纪贞几个人都说,过去自己的目光太短浅。

他们全分队的人,总都在继续化妆,等候村长押解俘虏回来,、开始演戏。周炳先位好了妆,穿着一种借来的农民衣服,在村子里面跑上跑下地四处接头,问村长什么时候才回来,他们的戏什么时候才开捷。后来,他眼村矛里的党小姐长商量村长押解俘虏到下一个村子,可能在那边吃过晚饭才回来。等到那个时候,天就太晚。他们又没有煤气盯,晚上戏不好演,就决定不等他了。队周炳回来通知大家,说戏马就要开演。大家听了,一声得令马止动手捺脂**粉,画眉毛,穿衣服。只有何守礼一个人袖手旁观,在忙乱的余人面前站着不动。胡杏看见她的嘴唇已经扭歪了,就放下脂粉,缓缓地朝她走过来。何守礼装做没有看见,反而朝着周炳高声怪叫起来道川队长同志,我演个什么角色呀?我怎么化妆呀”周炳见问得奇怪,愣了一愣。旁边快嘴张纪贞立刻答道产阿礼,你演什么角色,不是早就派定了么?你跟我一道演国民党兵呗!我们两个都是兵,一一只剩两个了,两个都是娃娃兵。“何守礼不理她,脸上露出悻悻不平的颜色,胡杏马三接过来说道:“纪贞,你哪里知道:她在这场戏里面演二妞。我演兵!我跟你两个人拍档。我们两个人一对兵,一对女兵。杨承荣吁人独脚演日本鬼子。江炳演何守礼的父亲。李为淑演周炳的母亲。他们一家剩下一个老人,一一人手不够,也没有法子。此外,张纪文还是演伪军官,区卓还是演哨兵。这不就得了么“何守礼昕说自己要演二妞二马上转怒为喜。这样,一场风波就算静悄悄地平息了。张组文取笑她道产怎么样,法科大学生你要是不喜欢演二姐,那也没有关系。我来给你换吧。你演国民党伪军官,让我来演二姐。”他这一番话,说得大家哄然大笑起来。周炳走到演国民党兵的胡。杏眼张纪贞两个女同志后面,子对化了妆的她俩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张纪贞笑着问他道怎么样,周炳同志,我还象个国民党兵么俨周炳点头说很象,很象。“胡杏也跟着问道:“那么我呢“周炳一连摇头,说道:“不象,不象。我真担心你出去演国民党兵,倒会演出一个共产党员来呢。“他这句话,又一次引起犬家的哄然大笑。村子里的老百姓陆陆续续地尚打谷场走来,昕见他笑得那么畅快,都在远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对他们注视不动。李为椒胆怯地提醒大家道:“快化妆吧,快准备吧。别笑了,别闹了。人家都站在那里瞧热闹了。你们笑得这么狂,人家都在吃惊呢“他们各人化好妆以后,就排起队来唱歌。群众昕见他们唱歌,知道戏快开演了,就纷纷围拢过来,把他们围在核心。他们唱完三支歌以后,就开始演出《关里关夕忡。这一次的演出非常成功。群众的反应异常强烈差不多戏里面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群众当宁引起迅速的反应。或者是咒骂,或者是叹气,或者是惊叫,或者是惋惜,演员们都感觉得清清楚楚。演完戏,忖干部还带领群众自他们致谢,那兴高采烈的气氛,真是没有法子形容。最后,他们齐声高呼道忌

?,““?

气,飞。,

”争取民主,反对内战!“,扯三沁。!;:吹,“全中国老百姓团结起来“他们把这几句口号叫了又叫,好象任何人都不愿意停止。

天色不早,观众慢慢地散开了,回家做饭去了,剩:凡、二十个男女娃娃在围着他们看热闹。演员:;;。面卸妆,一面谈论起这场戏束。摘日本鬼子的杨承荣首先说道按照剧本的要求,日本鬼子至少要有三个。现在也没有人,手,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个敌人的力量就显得很孤单。我自不然尽量设法把这方面的戏演好,使得日本人就算只剩下一个,也非常凶暴残酷。你们大家都来总结总结这出戏吧。”演伪军官的张纪文接着说,“可不是么,伪军官手下应该有伪兵,一按剧本的要求,原来有皿个兵。现在只剩下两个娘子军,那气派已经大大减弱了。我自不然也尽量渲染那个局面,不让这个戏演得太假。唉,怎么说呢?一一这出戏总算勉强糊弄过来就是了。”演父亲的注炳一面擦脸,一面玲玲地说道:“我看这回演出最多算个中等的水平,不能再高了。”

演哨兵的区卓接着说道:“不错,不错。就是那么寸回事儿。幸亏群众帮忙,大家黄脸,热情支持,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周炳只是站在一旁》笑着不做声。胡杏眼何守礼也站在一旁,微微地笑着不做声。那演母亲的李为淑气嘟嘟地说道“这戏要说有中等水平,恐怕也说不服人家。我看这个戏演得很松散,捏不到一块儿来。戏里面的各个演员,好象都只顾得自己演自己的戏,却没有注意别的演员在演什么戏,谁跟谁都接不上摔来。”。

快嘴张纪贞这次到了最后才说话。,她缓缓地说道:“我看李为淑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个戏,;寇要找一个人好好地导演一下。不然的话,咱们就是毁了这个保留节目了。”何守和听到这里,忍习之住着急起来,为自己辩护道:“你们蠢,人家群众都那么满意,你们却这样子百般挑剔。当然,艺术要精益求精。艺术也要看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仕么条件嘛。在这个打仗的环境里面,在这个荒凉的农村里面,道具也没有,人;手又那么缺,、能够演到现在这样的程度,使得群众兴高采烈,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家应该多多鼓励才对。一二至于说到我自己,我不敢说我演得怎么样。总之尽力而为,尽量按照剧本的要求,努力把戏演好就是了。至于够不够这个条件,有没有这么高明,这就很难说了。希望大家提出批评,反正,是非自有公论的。机,胡杏这个时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阿礼、你别!,急嘛。你先昕听大家的意见嘛。大家在讲整个戏,二既然讲整个戏,每一个演员都要负担一部分责任。我也有一部分责任。谁也没有批评你,更没有专门指名批评你本木,不是么”何守礼没有再说话,只在嘴巴里喃喃自语地嘀咕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在回村子的路上,大家在前面走,何守礼故意拉在后面,和周炳并排慢慢走着。她正想找一个机会和周炳单独谈一谈话。当下,何守礼看见左右前后都没有别,就用一种婉顺的,讨好的口气对周炳说道:

“炳哥,你昕那些人的嘴巴多么刻薄,叫人真是不能服气。你昕出来了么他们都在批评你呢难道你连这一点都没有昕出来么?我总觉得,对于一出戏来说,群众是最高的裁判。群众既然接受了,我们两个人的演出就是成功的。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你说不是,这样的么?”非

周炳毫不警雪地歪着头,望着守礼,、用一种感谢的心情说道:“好呀,阿礼。你提醒我很好。我一直认为大家对整个演出有意见。你怎么听得出来他们悬在批评我呢?”何守礼坚持道“你演的是主角。他不批评你又批评谁呢?他们说整个戏散。谁散呢?一一就散在你这个中心人物的身上嘛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么?不过我不能同意他们的意见。我说你是商窍不错的,不应该受到这么木阳责难。”周炳仍然诚恳地说道:“你的好意真一一可我不那么想。我想,一个人演得不好,随便任何人提出批评都是应该的。既然整个戏散,那么整个戏受割批评也是应该的。”何守礼说:“不错,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过我有一句话刚才没有当众说出。来,现在对丧气个本说说,料你不会生气。”说到这里,何守礼突然停下来,不往下说了。周炳催促她道川说吧,有什么问题呢?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出来,大家好商量嘛。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你既然要对我个人说,那也好,现在就说吧。“没想到经过他这么一催促,何守礼更加不说了。她一会儿推托说本来有一句话,后来忘记了,一会儿推托说,她想说一句话,。自己怪不好意思说出来一会儿又故弄玄虚说:“我本来想讲一一只怕伤了你的心,怕你受不了。“经过这么再三再四推托,再三再四催请,何守礼终于说出她的本意来道:

”炳哥,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就说出来吧。我要是说得不对,你不要生气,只管好好地教我。问题是这样子的。我一面搞这出戏,一面心里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你历来演这出戏,感情都是非常真实的。只是最近演这两场一一你记得么今天演一场,去年十月在李家沟也演过一场。这两场,也可以说你演《关里关外》的最后两场,我觉得你的感情都很不真实。“周炳镇静地问道:“是么你怎么感觉出来的呢“何守礼躁躁地说道:“我能感觉出来,我能感觉出来。这两场我都演二妞,在二妞的地位上感觉到你的感情很不真实。照道理说,哥哥跟二妞是没有过门的夫妻,上演的时候就应该象一对真的夫妻,有夫妻感情才真实。过去我看你演了好几次,都有这种真实感。最近我自己演了二妞,这种真实感就无影无踪了。这样子,原谅我直说,观众看起来能够满意么?观众不会说你在欺骗他们么“周炳听到这里,不禁失笑起来,说道”这样看起来,下次演出应该叫区卓跟张纪贞,或者江炳眼李为淑来演哥哥和二妞就好了。他们都是真夫妻,演起戏来就有真实感了。是这样的么?一一不,不是这样的。现实是现实,艺术是艺术。你把它们混为一谈就不对了严昕到周炳这几句话,何守礼马上气得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这样予,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差不多五十米远的光景,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学来道“歉,见鬼”

一五九俘虏营

三天以后的一个清晨,他们走了三十里地升旗四个小组,到四个俘虏营同时演出。周炳和胡杏到解放战士三十八大队,杨承荣、何守礼、。张纪文到解放战士三十九大队,区卓、张纪贞到解放战士四十大队江炳、李为淑到解放战士四十一大队。他们各个小组同时演出的剧目都是《兄妹开荒》。三十八大队集电在一个隐蔽的山蝴里,大约有二、三百人。这里四面生长着许多黄荆眼沙菌,把他们重重围绕,使平川下面过路的人很难发现他们也周炳跟站岗放哨的卫果说明了来意,又找到了这个大队的管理人员,把介绍信给他看了,说是准备在这里演出。那个管理人员带领他俩一起走进俘虏营地,同时给他俩介绍了情况。这里正在开早饭。几百个人围成五、太个大圈子,每一圈约莫五、六十人,围着一口大铁锅,轮流盛饭。这些人衣服破烂,肌瘦皮黄。有缠着手的,有瘸着腿的,有裹着整个头的有盖着半边脸的、。大家都有一张灰溜捕的脸孔,都闭着嘴巴,不大说话,营地里面的秩序相当好。气氛是肃静的,有一点死气沉沉的。胡杏对站在她身边的周炳说道:

“怪不得区库眼江炳随个人恨得牙痒痒的,都觉着有劲使不出来。你瞧,我们所碰到的敌人都是不带枪的。如今,我们?

怎样手呢?一开始就演么”

周炳笑道:“不,不要一开始就演。那样效果不好。昨天,他们还是全副武装,耀武扬威的敌人,今天不行了,泄了气了。我们先分别谈话,做一点政治工作再演。”胡杏拍着胸膛说:“好,就那么办。我们先跟他们一道吃饭,攀点交情。昨天还是敌人,亡啊,今天不是了,是我们可怜的好兄弟了。在他们身上,我就看得出来,那些李纪云、李良岗们曾经怎样虐待他们,打骂他们,把他们无辜辜地赶到边区这个圣地来送死!一一总而言之,那些当宫的一点也不爱惜他们,把他们当做放枪的机器,全不当人看待。”周炳说:“所以暖。他们并不跟咱边区为敌,可是他们拿起抢来打边区的人民。你看,他们的命运多么悲惨,他们的遭遇多么可怜!他们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管理人员给了周炳、胡杏每人一个大碗,双筷子,让他们先吃饭,一一随便他们喜欢吃哪一锅都行。周炳走到最近的一口铁锅前面蹲下来了。胡杏却走到最远的口铁锅旁边,准备蹲下来盛饭。那口大铁锅里面,满满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金镶玉”一一小米洋芋合煮的干饭。四、五十人围着它,舔着嘴唇,馋涎欲滴。忽然看见胡杏走过来,。大家都肃然地静默下来了。一个娃娃具看见胡杏,连忙放下碗筷,伸手接过胡杏的碗,替她满满地盛了一碗饭。胡杏坐在那四、五十人的当中,接过那娃娃兵给她盛的饭;,?吃,一宙间那娃娃兵道“小同志,你今年十几岁了;”

她问得这样关怀体贴、温秉大方,把那娃娃兵给惊呆了,把四面围着的四、五十个解放战士也惊呆王那娃娃兵昕见“小同志”三个字,脸已经红起来了,再听见,你今年十几岁了“部佣几个字,那张脸就更红了,红得象喝醉了酒斗样。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怀体贴过,更不曾接触过一个温柔大方的少女的好心,就不但说不出话来,连嘴里含着的干饭也不会嚼了。他只得连忙放下饭碗跟筷子,手脚都不如朝哪里搁才好。二旁边吃饭的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回答道”别小看人,他十六岁了。押芮仁。那娃娃兵把口里的饭吞了下去,大声拢说道:不;,。不。我已经十七了,我已经十七了。“胡杏端起饭来,封大家让了?让,说:“大家吃饭吧。一面吃,一面谈。“看见大家都端起饭碗来扒饭户她又停了筷子,说道”老乡门,们看“国民党把个十六、七岁的娃娃,拉到陕北来打仗!他既不知道什么叫做陕北,也不知道陕北人民在做着些什么事情,只是叫人逼着拿起枪来,朝俨他面前的老百姓开枪射击。你们说这种事情悲惨不悲惨俨仆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可不是么?就是那么回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一满不能提了。“胡杏说他们抓了壮丁,用一根绳子把他绑着,到了军营里,塞给他一杆枪,叫他去打仗。去打谁?不用管!这是叫老百姓自相残杀呀!大家要了解这个道理,耍弄清这个问题,了。一咱们不是敌人,咱们绝对不能够自相残杀”周围的解放战士也应声说道不错,是那么个理儿。咱们绝不是敌人。咱们绝不能够自相一这个。“胡杏解释道:“这就是大家平常说的一句话老百姓不打老,百姓嘛,是么“众人又同声响应道俨对了,对了。这就是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确实是,老百姓为什么要去打老百姓呢”胡杏进一步往下说道大家如今解放了,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了。如果已经知道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的道理,不妨再往深处想想看谁是咱们大家的敌人?那就再清楚不过了,是国民党那些地主、买办、官倍,国民党军队里面那些残忍的军官。他们才是咱们的敌人!这难道还不是十分明显的事情么“众人再一次同声响应道川是呀。很明白了,很明白了!”以后,他们觉着这位姑娘又温柔,又和吨,又有学问,又不绷架子,就慢慢地习惯和她相处,心里面也舒展下来,不象开头那样觉着生硬紧张了。他们一面吃饭,一面有说有笑地闲聊起来。大家都众口词,说国民党真糟,腐败透顶。军官们动不动打骂人,还要克扣军饷,拿一些发霉抠臭的米做饭。一打起仗来,那些长官们就逃得无影无踪,仗仗都要输。有人夹着筷子,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是这个你们共产党真行。作战又勇敢,对待俘虏又和气,对随便什么人都这么好。我们缴了械,说老实的,一亏得缴了械,才吃上一顿好饭,吃上一顿饱饭。”有人握着拳头说:“你们那个打仗的勇敢劲儿,真是叫人一见就胆寒有人指着自己的破军衣说你们军官跟士兵都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一律平等。真叫人打心里佩服。在国民党里面,做梦也别想遇到这种情景。”有人又鸯拉着脑袋说:“你们俘虏政策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万万想不到,当了俘虏还能够这样受优待。如果我早知道,不如一开头就扔了枪,当了俘虏拉倒。”胡杏昕了,觉着谈话很投机,不想打断大家的话,只是嗤嗤地,嗤嗤地,娇憨地笑个不停

杨承荣、何守礼、张纪文三个人在解放战士第三十九大队已经吃完了饭,演完了戏,来到了三十八次队,和三十八大队的管理人员站在一旁拉话。周炳和胡杏刚刚开始演出《兄妹开荒》。他们演完这个戏,观众们的反应非常热烈,长时间地一致鼓掌,要求他们再来卢个。周炳和胡杏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给大家加演一场《夫妻识字儿不一会儿,他们就化好了妆。周炳站在人圈子当中,简短地说起话来道“乡亲们,弟兄们!你们刚才已经看过我们两个人演出的《兄妹开荒》。你们要知道,边区的老百姓用了全副力量来开荒种地,不过想吃一顿饱饭。大家想一想看,边区的老百姓想吃一顿饱饭,这有什么罪呢?开荒生产,这只有什么罪呢?为什么不让老百姓吃一顿饱饭,为什么要兴师动众来边区打仗,破坏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呢?希望大家一面看戏,一面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等一会儿,我们两个人还要跟大家再读个小戏,叫做《夫妻识字》。这是讲的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开荒生产以外,还希重认识个字,扫除掉自己头上那顶文盲的悲惨帽子。大家想一想着为什么老百姓想学一点文化,国民党也不允许呢?也要派那么多军队到边区来,破坏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不让他们吃饱饭,学习一点文化,扫除文盲这顶帽子呢?下面就请大家看戏吧。”周炳说。完这番简短的话,大家又一次、热烈地鼓掌。这时候,到第四干大队演出的区卓、张纪贞两个人,到四十一大队演出的江炳、李为淑两个人也吃完了饭,演完了戏,一起来到第三十八大队,和大家一起看他们《夫妻识字》的摸出。何守礼坐在远远的地方,对于周炳眼胡杏的演出一面看,一面摇头叹气。:承荣坐在她身边,用拐肘碰她的身体,要她别做声,以免扮碍别人看戏。

何守礼不理他,坚持己见地说道“真没有意思。胡杏今天是怎么搞的?周炳演得多么带劲儿!扮相好,不用说了。内心活臼动很丰富,外部动作也很协调。可是胡杏,一一我的天回看来看去都不象样子。这能叫演戏么?你们平时夸她的那种艺术天才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丁?”他们的座位虽然离开群众相当远,飞杨承荣仍然不断举起手当暗示她别做声,生怕她的声音会偶然叫群众昕见,破坏搞出的效果。无奈何守礼毫不在意,声音越来越大,继续她的批评道“是什么道理呢?怎么我看她越演越不象呢?噢,不错、不错。我看出来了飞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太,一点也不象是一对夫妻。”杨承荣低声恳求她道:“别说了队别说了吧。你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是很不恰当的。有意见回去提也可以嘛。”何守礼不理他这个岔,继续批评胡杏道:“你看,。不错吧。,她的关中话咬字就不准。字音不准,多么难听呵”《夫妻识字》演完气,胡杏没有立即卸妆。她以一个演员的身分现身说法,谈起自己的艰难经历道“乡亲们,弟兄们!刚才你们看见了,我在学文化的时候多么困难!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没有来到边区以前,在国民党统治区里面,要学文化简直没门儿!我是贫农出身,在家里做死做活,连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识字,学文化!后来家里实在活不下去,把我卖给有钱人家当丫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半夜三更才睡觉,一天忙到晚,搞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读书识字的闲心?有一田,我得了胃病,吐血,差一点儿断气。主家看见我不中用,就不要我,把我扔回乡飞下去,死活不管。等我病好了,主家又来要人。我不肯回去,主家又派兵来把我抢回去。这以后主家就更加凶狠,动不动就严邢拷打,打得我遍缺鳞伤:碍去带来,还乡呈现字,八学主哥哥、民党政府管量不管?你受剥削,受拷打,不识字,没文化,活该!启才不管!你们现在看戏都知道了边区政府替老百姓办好事儿,要老百姓吃饱饭,做个有文化的。你们大家要是喜欢这样的政府,就一起动手来建立更多的边区政府,来保护已经建立起来的边区政府,不要对边区的老百姓随便摧残吧!不要对边区的各种建设随便破坏吧!让咱们大家弃暗投明,掉转枪头,去打那些国民党的老爷们,去打那些国民耸的军官们,建立更多的边区政府,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做体面的,有文化的人吧!乡亲们,弟兄们!大家不要再踌躇了,坚决干起来,跟人民解放军一道好好干,把整、中国放造过来吧”她说得这样恳切,这样动情,她的眼泪忍不住流过脸上的腼脂水粉,流成了一左一右一一两条小小的水槽。右边的泪珠流到地上,砸碎了左边的泪珠流进她那个大酒窝儿里,汇成一个小小的眼泪池子。围观着的两、三百个人都纷纷站立起来,热烈鼓掌,热烈响应她的号召。不管是老年的、中年町、,青年的解放战士,都觉着她说出了一番慷慨动人的话,对她不禁十倍、百倍地敬重和赞叹。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整个分队象一群毛驴一样,散成一片,三三两两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在发表感想。周炳带头说道“亲眼证实中央的神机妙算更足以反衬出我们自己是鼠目寸光。这两个月来,一桩桩、一咎件的事实都表明中央有无穷的智慧,有无比的威力,有冷静的头脑,在深远的谋略产区卓接着、反复说道:“我喜是鼠目才光,真是鼠目才先,一点都不蟹。拿我个人来说,我只想到我自旱,只想到要端起步枪,拚个死活。可就没有想到,究竟摩该怎样才能打胜仗?

,一一象中央所部署的,打这样精彩的胜仗“江炳也加重语气说道:不是鼠目寸光,又能是些什么呢!我们个人懂得的东西太少了,中央领导懂得的东西太多了。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我们显得多么的固执,多么的可笑呵”张纪贞跟李为淑没有说话,一面走,一面嗤嗤地笑着,表示她们很赞成区卓跟江炳的意见。杨承荣搓着两手,用宏亮的声音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说懂得了一件事情凡事图自己的痛快,逞一时的意气,都是不行的,都要误事儿的我们大家想一想西安事变时候的情况吧!那时候,我们大家都主张杀掉老蒋。那当然是一桩快意的事情。中央怎样考虑呢?中央主张放了老蒋,现在看得很清楚,如果当时不是这样做,哪里有后来的抗战,又哪垦有后来的胜利呢?这样想通了,我们就变成明白人了。”胡杏把一路走,一路沉思着的每个人都看了一眼,才缓缓地说起话来。她的嗓音比较低沉,可是传得很远,每个人都昕得见。她开心见诚地说道:“现在,我们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们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我们都肯定,只有中央这种做法,只有中央这种打法才能够打胜仗!一一才真正在每个人的心里面保卫住了延安!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信心,收复延安还成问题么我看,我们不久就要回到延安去了!你们都想过这个问题么我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总结出一条经验任何时候碰到任何问题,自己的思想如果跟中央有差距,千万不要发牢骚,不要说怪话,不要嘟嘟囔囔,不要怨天尤人!一一要反过来,要积极设法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只有自己的思想水平提高了,自然就跟中央取得一致了。大问题一致,其他的一些小问题就不难解决了。”周炳兴致忡冲地接着说道:“好呀,你们瞧!胡政委来跟咱们做黠媛劾戳恕蠹一队”果然,大家跟周炳一道鼓起掌来。胡杏急得脸都红了,;尊重复地说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光激人“大家正闹得起劲儿,一直拉在后面的张纪文也谈了他自己的感想。他极为称赞毛主席,认为如果不是毛主席发挥了那么大的军事天才,边区要得到这样的胜利,肯寇是不容易的。他说亲眼看到这两个月来所获得的节万胜利,。他服了。他还当天发誓,说他真服了。他妹妹张纪贞讥笑他道”你服了这是好事情。现在还不服才好呢!一个人想问题,只要别光从个人的急庭出发,如他就一定变得更加聪明张纪文只是厉了她眼,没有再说话。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开膛的何守札,这时候扭转了谈话的势头,谈起他们演戏的问题来,说道“我们在三十九大队演得很不错,很成功。区卓、纪贞,你们到四十大队演得怎么样?江炳、为淑,你们到四十一大队演得又怎么样”张纪贞如实回答道:“我看不怎么样。演得平平常常。”李为淑也谨慎地说道:,戏是演了效果我看很一般。要想取得什么很大的成功,我看我们投有份儿。撤,阿礼,你不是看了周炳、胡杏他们的演出么?你两个戏都看了,为什么不说一说感想呢“何守礼故弄玄虚地说道:“戏我是看了。感想也有一点。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胡杏满腔热情地说道:阿礼,有意见你尽管说。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自己人,都要求进步还有什么客气呢反正咱们彼此都习惯了批评,二?要紧,说陋。”何守礼不慌不忙,提出一个问题来问式家道“我很怀疑咱们这个分队演完戏,又用演员的身分对君主众讲话。这符合制,。度么?咱们分队有这个制度么悖”:。

胡杏没有想到她会提出一个这样!的问题来,登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快嘴张纪贞应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咱们的制度没有规定不许多做工作。你想想看:。演戏群众爱看,说话群众愿昕。在演戏以后,如上说几句心星话,群众都高兴起来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李为淑也起来替胡杏分辩道:“我想这不具没有什么问题,还应该受到奖励!只要胡杏觉得有话要讲,讲了能够收到教育的效呆,我想讲一讲大有好处,一一甚至可山说是种创造。刚才我都听见了,胡杏这番话是讲得好的,都讲到大家的。故里面去了!大家都很受感动,很热烈地响应她的导召。她的眼泪眼哪些解放战士的眼泪都流到一起去。这不是很夫的成功么悖何守礼冷冷地笑着说道:“按那么说,起是可、以做的事情了!不过我不能不怀疑,如果她是我,别人不会批评我个人英雄主义么”杨承荣摊奸两手,说道:“看、看、肴,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胡杏有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呢她看见有机会宣传就宣传了几句,群众的反应又很好,证明了宣传的结果是积极的,有益的。这有什么不好呢?这哪里扯得上什么主义呢”何守礼用眼睛狠狠地厉了杨承荣一眼,好象怪。他多管闲事。杨承荣就低下头,没有再做声了何守札见大家都不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提出的怀疑表示同感,就再紧逼一步,另外找出一个话题来说道“既然这些都提得不合适,就把它撤销了吧!咱们还是就戏论戏吧!我看了周炳跟胡杏模的两个戏,我对于戏说说自己的意见这两个戏,一般说来,演出的效果一一般说来,用不着我罗嗦了。我只想说一点周炳演得比胡杏强。两个戏比较起来的话,兄妹开荒》演得比《夫妻识字辛强。周炳眼胡杏演这对兄妹很象真的兄妹,他们演那对夫妻却不象了,一点不象一对夫妻了,显得很假了。我不知高低,不识轻重,说出这番谬论来,大家不要见笑,也不要见怪。”听到何守礼提出这么一种看法,区卓、江炳、张纪贞、李为淑一个接着一个地说起话来表示反对。按他们的意见,周炳跟胡杏在《夫妻识字》当中演得是很不错的,也很象一对真夫妻。他们认为何守礼所说的话缺乏明显的根据。一一恐怕只是她个人一时的主观到断,很不吃,可靠,更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一六零真武洞之夜

六天以后,他们接受了一个紧急任务,要在一个白天的时间之内,走完一百零五里地,到安塞县的真武洞,去参加一个会议。这是一次两头不见太阳的行军。他们天不亮就起来,吃过饭,结束停当,带好干粮,就摸黑出发了。太阳出来不久,他们已经走了二十里地,做第一次的休息。往后再走二十里地,又小休一次。到第三次休息一一大休息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六十里地,天气也已经过了中午了。大家坐在一封小店的门口喝水,吃干粮。歇够了,有说有笑地再度出发。这田,走不上五里地,何守礼就大喊大叫,说她脚疼,走不动了。别人不做声,她越叫越厉害,后来索性用哭闹的声音大叫道哎哟,不得了啦,我的脚板都裂开了!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周炳同志,快来扶我一把吧”

周炳听见她这么叫嚷,心里烦得很,一时还没有回答,只用眼睛望着胡杏,看胡杏有没有昕见。胡杏也望着周炳,正在发闷。杨承荣赶忙走了几步,上前去搀扶何守礼。谁知何守礼任性地把胳膊一甩,说产谁要你扶?你给我靠边去,自己好好地走吧“杨承荣听见她这么一说,退了几步。胡杏立刻上前,把何守礼的细腰轻搂着,慢慢地往前走。何守礼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同时对胡杏说道。引饥

”你看,炳哥这样的男人,到底有用还是没有用?他只会看你的眼色行事。你要他走,他才敢走你不做声,他就站着不动。这样的男人有发达么?象个须盾男子么?枉费他的身躯长得出格高大,却是一根木棉树,空心的,虚泡的,正所谓徒有其衰,徒有其表“胡杏劝说她道”阿礼,你也别这样看问题。他迟钝一点是有的。他无论对什么事情,反应都比较迟钝一点。你好好儿走路吧“何守礼反而抢白胡杏,说:“对于任何事情反应都迟钝?我看也不见得。对于你的意旨,良应得可就并不迟钝!当然了,你是支书,他是支委,他得服从你的领导。看来,他的党性倒还是厚墩墩的!你不这样看么“胡智没有回答。

后来,他们沿途经过三个地方,都有敌人留下的踪迹。一个是地势很高的小山鼻子,一个是一块低洼的,圆形的土坪,还有一个是村边一排长长的空窑洞。他们经过那些地方的时候,敌人刚刚离开那里不久。他们看见满地的罐头筒子,满地的香烟盒子,还有一些正在燃烧着的拉拉杂杂的废纸,旁边的灰堆正不住地往上冒烟。看到这些情景,大家都乐了。杨承荣开玩笑道”这到底算敌人追赶咱们,还是咱们追赶敌人?看那火烟还没有熄灭,就能推算出来,咱们眼敌人的距离,最多也只有十分钟到十五分钟的路程,一最多也不过距离两三里地。“何守礼昕他这么说,不禁扑嗤一声笑了出来。经过这一笑,她的情绪比飞较正常了,也不再叫唤脚癖了。到第四次体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山青晃里走了八十里地在归了。路上还很明亮,太阳却已经落了山。周炳检查了每一个人的脚板看看有没有起泡,有没有?破裂。结果还好,大家都坚持下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周炳掌心了,:就对大家说:“大家鼓起劲儿来,再走二十五星地,咱们就到达目的地了。我想,这一次既然是在真武洞开会,大概是一个群众性的大会,说不定是一个动员参军的大会。大家看看那许多莱勇壮烈的场面,也不枉走这一道。“张纪贞跟医卓两个人议论了一下,就由张纪贞开口说道:“我想,既然是在真武洞开会,那当然是一个群众大会。恐怕西北局有什么同志来报告时事也说不定。“江炳、李为淑却另有想法。他们认为毛既然在真武洞开舍旦当然是利用那个地方很宽敞。他们说:“既然给咱们看了两个旅长,卫看了那么多俘虏,这一回就该给咱们看一看从敌人那里缴获过来的战利品。这次恐怕是一个战利品的展览大会。“大家的意见虽然不完全相同,可都用一种兴高采烈的情绪注意着这个大会,猜测着这个大会,简直浑身是劲儿。独有何守礼与众不同,她用一种挖苦的神气对大家说道:“你们说这种会也罢,说那种会也罢,我看都不准确。照我想,这一次根本没有什么会,只不过是一次行军的演习,是要看看咱们有没有行军的本领,考验考验咱们的脚板功夫。你们瞧早先走了六十里地,我的脚板已经疼得要命,如今再走这二十里,我的脚板反而走顺了,一点都不碍了。难道说,这还不是一次考验么“张纪文接着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看这确确实实是一次演习,特别是对咱们大学生的一种考验跟锻炼髓承荣不以为然,就开旺驳斥他道“你别瞎嚷嚷士,光说些怪话。我就是一个大学生,可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不一样。我看不出来为什么要专门对付大学生。我说,咱们不想白的事情,最好王战友议论。坦然,我这句话不是挡,倒指阿礼。阿礼是个明白人。她从自己脚疼说起,一一说话是有根据的。”周炳最后说道咱们休息好了,继续往前走吧。咱们也不必坐在这里猜测,走到了目的地,咱们亲眼看看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同志们,鼓起勇气来,把任务及时地完成吧!“他们整个分队到达安塞县真武洞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真武洞并不是一个洞,而是一个很大的山注。在这个山注里,有一片很大的开阔地带,正好容纳成千上万的群众开大会。这个广场一边的尽头,这时候搭起了临时的主席台,主席台上面挂着一盏很大的煤气灯。他们到达这个地方,会还没有开始。到处都挤满了人,真是人山人海,挤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通风。他们这里挤一挤,那里撞一撞,可说法儿挤得上去。

周册、区卓江炳三个人继续在人丛当中挤来挤去地寻找座位。胡杏、杨承荣跟张纪贞、李为淑四个人不顾疲劳,兴致很高地到处乱串,看热闹,昕群众的议论。何守礼实在累得站也站不住了,就在大路当中坐了下来。张纪文也很累,就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两个人看见当真要开会,都面面相觑,露出不肯服输的样子。何守礼批评会场的现象道”这些人就是不讲秩序。革命也要讲秩序嘛!怎么不能够编宠位置,各坐各的?这样一股拢总地乱抢一气,把所有的位置都抢光了。唉,这真是水平太低,文化太少“周:屑、区卓、江炳三个人先回来,胡杏、杨承荣、李为淑、张纪贞四个人跟着也回来了。周炳对大家说道:大家考虑一下我在前面所有的地方都寻找遍了,确实没有座位。咱们。就坐在这大路当中参加大会,好不好?这个地方远是远了一点,可是对得正,也看得满清楚的。”大家都还没有做声,何守礼就抢先说道;“走了那么一整天,走了一百零五里地,就是为了坐在大路当中参加开会么?这真是不象话”张纪文也说“是呀,这真是叫人丧气!既然没有那么多座位,又何必邀那么多人来?少邀一些人来不行么”胡杏连忙解释道;“我听见会场里面的人说,本来这个会只邀了八千个人参加叭可是现在看起来,连一万人都不止了。大家都自动来参加,你有什么办法拒绝呢”接着又对大家提议道;“我们发现会场的左边有一个陈列场。大家都朝那边涌,说那里有很多东西看。我想咱们也应该去看一看才好。”大家都不顾一天的疲劳,说一定要去看一看那个陈列场。

周炳走过来动员何守礼道阿礼,去看一看吧。不然,等一会儿看不上了,你要后悔的。“何守礼嘴里说;”好,我这就来。缈墒巧硖遄诘厣弦欢膊欢偶臀耐问乩瘢醇不动,自己也就坐着不动。胡杏也走过来动员道;“阿礼?我看你还有劲儿没使完。起来,和大家一起去看一看吧。你想,你能够让自己落在大家后面么”何守礼昕了这句话,嘴里面叽叽咕咕地说道产撤,你看你们这些人,就是叫人不得安生。“说完以后,就晃晃****地要站立起来。哪知道站到一半,忽然又一屁股坐在大路当中,再也不想起来了。张纪文也在一旁帮腔道:算了吧,阿礼。让有能耐的人去看吧。我们俩落后反正落后定了。”周炳叉次走过来,象一个军官对他的士兵下命令似地说道“阿礼,拿出一个共产党员的勇气来”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句话果然灵验。何守礼终于扭着张纪文的肩膀,晃晃****地站了起来。张纪文也站了起来。他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迈出麻木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陈列场已经支起了另外一盏煤气灯,明晃晃地照着整个长廓,一这当中陈列着缴获来的,各种各样武器。有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种叫做卡宾枪的最新步枪有一种叫做掷弹筒的又轻便、又锐利的武器有许多美国制造的机关枪、大炮之类的稀罕东西,大家看得非常高兴。何守礼和张纪文在这长达五十米的长廓里来回走着,观看着,赞叹着人民军队的伟大、英勇,连自己的脚疼都不知不觉地忘记了。

经过他们分队全体成员的几番努力,也没有办法在会场当中找到一个座位。他们只好在会场的后面,在远远的大路当中找一块地方坐了下来。不久,在这大路上,在他们的左右前后也都坐满了人了。

主席台上,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在煤气灯前面大声说话,好象是宣布大会开始。大家都听不清楚那个人说的是开什么会,只是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周炳叫大家不要只管争论。他说据他自己听见的,是讲的视捷大会。何守礼也附和着说不错,不错。炳哥讲得对,就是视捷大会,就是视捷大会。“大家就闭着嘴,看看下面有什么动静。整个会场静悄悄的,好象没有坐着一个人。实际上,成千上万的人都在侧耳细听,没有任何兀说话,甚至没有任何人咳嗽,或者打火吸烟。这种夜静无声显得这成万人是如何地整齐划一,是如何地怀着激动的心情在沉默中等待。

忽然,轰隆一声炮响!声音巨大无比,又来得如此突然,简直把大家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家刚刚平定,接着又是第二声炮响,轰隆以后挨着是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轰隆,轰隆,轰隆好象一共放了二、三十炮。这些炮声带着强烈的闲光冲破黑夜,震撼云霄,附近一、二百里地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用却在在炮声问歇的当中笑着说革原来不环是一个祝捷大会”胡杏马上捧着说道产还是一们有感大会,一一一点不错,十足十的示威大会“早炳说裁看延安的敌人,今天晚上听见这许多密密的地声,一定睡不着觉了区卓也接上。:“还说睡觉呢!他们在半夜里忽然听见这种炮声,简直要吓,得屁滚尿流!“胡杏异常兴奋地说道;”一点也不错。那些俘虏们曾经告诉我他们天天晚上,对自己的脑袋都提心吊胆,只有在被俘虏以后才安心睡觉。“、则才宣布开会的那个人又走出来,在煤气灯底下宣布什么人要对大家讲话。那个人嗓音太低,离得又远,他们一点也听不清楚。区卓、张纪贞、江炳、李为淑几个人都纷纷互相询问道是谁呀?是诲讲话呀?我?点都没有昕清楚,你听清楚了么?”胡杏对他们几个人说,据她自己听平的好象是宣布周副主席要给大家讲话。张纪文更正她道哪里!毛主席、周副主席他们不是老早过了河,到晋西北去了么?那个地方比较安全,也有利于他们指挥全国的战争。“周炳纠正他道,“不对,同志!你这样讲就错了。毛主席跟周副主席都早已宣布,他们不离开陕甘宁边区,要跟陕甘宁边区的军民一道战斗。双张纪文还要强着说:“就算周副主席在陕甘宁边区,他也不会在这三更半夜到这样一个离敌人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来给大家讲话。”对于他这种说法,大家都不理睬。

周副主席开始讲话了。他用他那宏亮的声音,铿锵的语调,层次分明,通俗易懂地,叫给太家讲解了这两个月人民解放军作战的胜利经过。他讲起青化眨作战的胜利,羊马洞作战的胜利,蟠龙镇大捷的胜利和收复蜡龙镇的详细情况。他挥动那只非常有力的左臂,往战利品展览场那个长廊一指,对群众说道:“这就是证明。这就是革命人民胜利的证明“他这几句话简直说得群众心花怒放,热血沸腾。全场的听众又一致长时间地鼓掌欢呼起来。最后他鼓励大家,不要满足于已经取得的胜利,还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更大的胜利。大家既要尽力支援前方的战斗,又要动员子弟参加人民解放军。不用多久,就能够收复延安,复整个陕甘宁边区,把全部敌人都歼灭在陕甘宁边区的土地上,叫他们有来无回。散会以后,群众又一次长时间地跳跃,鼓掌,欢呼,一直持续了约莫十分钟之久。

他们这个分队离开安塞县真武洞往回走。一路上,胡杏留心观察何守礼晦张纪文两个人,见他们低头沉默地走着,仿佛有满腔的心事儿,就逗他们道:“我自己经验很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激动人心的大会牵是痛快极了!有意思极了!我一辈子只要能有一次机会,参加上这样的会不管多少辛酸,多少痛苦,我都甘愿了。张纪文,你说是这样的么?你有什么感想呢“张纪文用一种微带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我怎么想法?太危险了:一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有某个胆乎稍大一点的国民党司令官,就是不服气,调集五、六千军队,今天晚上对真武洞来一个奇袭,一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得好看的了!幸亏国民党军队很辱头,一他们不敢这样做。他们没有胆量,也没有见识,根本料不到咱们在开这样一个会。“何守礼立刻批驳他道产哪菊这样的事情咱们就是料定敌人不敢动,才在离延安不过兀十里路的地方,开这样大的一个群众大会。咱们还鸣炮通知国民党呢!他们听见炮声早都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出来探一探脑袋开过这样一个会,我是服了,心服口服了。我的脚板也不疼了。哪怕现在要我再是二百里地,也不成问题了”周炳高声对大家说道:“如果你们曾经看见过广州撤退那种景象,你们的感想就完全不一样!可惜你们都没有看见过。我和区卓、江炳三个人是亲眼看见的。假定你们都先亲眼看看那种火跟泪构成的悲惨画面,然后再来参加今天晚上这个祝捷大会,我想你们一定知道,咱们的胜利是必然的,毫无疑问的!一句话天下间没有任何的敌人,能够打败咱们,一一中国有组织的武装人民”过了一会儿,周炳又用一种充满**的声调对大家说道“每每想起这种事情,我对党就有一种孩子依恋母亲的感情。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人都变得纯洁丁,幸福了,个人的私心一点也不存在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每个人都有过依恋自己的伟大母亲的经验,每个人都会感觉到无比的幸福。”平:、一个月以后,他们奉命调去晋冀鲁豫边区工作。那天。周炳刚从第二大队开会回来,走到梁家在乏的村口上,遇着了胡杏。那时候,他们正分散住在这个村子的四户老百姓家里,准告进行一次动员参军的活动。周炳把调动的消息告诉了胡杏。她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沉默不语,脸上露出一种惆怅惋惜的愁容,说道:“怎么情况变化得这样快?叫人思想准备都来不及。在这生活了这么八九年,都惯熟了,有了浓厚的感情,怎么舍得离开呢俨周炳深有同感地叹口气说道:“唉,胡杏。个人的感情是可以理解的。现在来不及做很多的解释了。服从上级的命令要紧。“胡杏听了,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一同回到梁家夜去。

胡杏接着说:“咱们一定还会遇到更大的胜利。“她这样说,好象她从来没有峙躇过”没有怀疑过,十分理直气壮似的。区卓跟江炳两个人低下头,苦笑两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圣地》完。一九八三年三月三十日,脱稿于广州梅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