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宸南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原本已经没有力气的孩子又缓缓睁开眼睛，小手环住燕宸南的脖子，求生意识非常强烈。

然而，救援并不容易。

海浪依旧汹涌，就算燕宸南水性和体力都非常好，但是在大自然面前太过渺小，只能抱着孩子在海中沉沉浮浮。

别说孩子，燕宸南自己都呛了几口海水，前行十分艰难全靠毅力支撑。

他一边游一边观察着波浪的节奏，寻找最佳的时机借助海浪的推力往岸边靠近。

其他下海救人的渔民根本靠近不了孩子，已经陆陆续续回到岸边。

岸上的人看着海里的一大一小，全都握紧拳头暗暗给他们祈祷。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扑打过来，燕宸南的体力也在迅速消耗。

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游回去，梦泽还在岸边等自己。

爷爷和爸爸妈妈还需要他，自己不能倒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能放弃。

哗啦……

一股巨浪冲天而起，朝着燕宸南和孩子的头顶，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拍击而下。

燕宸南抬头，一根系着绳结的麻绳在他的瞳孔中放大再放大……

甲板上的裴梦泽紧紧握着绳索，视线紧紧盯着被海浪拍打的位置。

那里除了海浪拍打出来的泡沫，连燕宸南的头发都看不到了。

渔夫重重一叹摇头走到桅杆旁，抬手就要解开绑在桅杆上的绳子道：

“姑娘，大海无情，被那样巨大的海浪拍打，最厉害的水手都顶不住，更别说抱着孩子负重前行的普通人。”

裴梦泽握住渔夫准备解开绳索的手腕，心脏骤然紧缩，红着眼眶坚定摇头：

“同志，再等等，我爱人很强大的，要不我们再抛一次绳结好不好？”

岸上所有人都露出遗憾的表情，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海边生活，太清楚那巨大的海浪意味着什么？

没救了，那个救人的男人和孩子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大海就是这样无情，所以他们带孩子都会千叮咛万嘱咐离海岸远一点，不要被海浪卷走。

有人摆手遗憾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人肯定救不回来了。”

“走吧，回去了，今天不适合赶海，真是晦气。”

很多人背着渔网和赶海的东西往回走。

“豪宇……韩豪宇……”

“墨宇……韩墨宇……”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双眼深深凹陷的女人双手作喇叭状，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岸边吃瓜群众纷纷后退，如同避瘟疫一样避开女人，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哟，我说呢，叫救命的孩子有些眼熟，原来是臭老九韩决明和苏雨艳的小儿子。”

“早知道是臭老九的儿子，我就不下海呛那几口齁咸的海水了。”

苏雨艳脸色煞白，面对讨论最欢的几人，突出的眼珠子都快粘到那些人身上，沙哑着声音问：

“我儿子哪儿去了？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苏雨艳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随时可能跳起来咬这些人一口。

刚才说话的几人瑟缩地退后一步，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指着大海哆嗦开口：

“你……你儿子被海浪卷走了。”

轰隆……隆……

晴天一道霹雳，直接把苏雨艳给霹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不敢转头看向海浪翻涌的天际。

如有实质的杀意在苏雨艳全身蔓延，她如同发狂的母豹子，张开利爪毫无预兆朝着说话的几人猛扑过去。

一对铁钳般的胳膊紧紧将她禁锢，韩决明的声音在苏雨艳耳边响起：

“冷静，雨艳冷静一点，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的话，你忘了我们之前怎么被骗的？”

苏雨艳紧绷的那根弦瞬间绷断，整个人瘫软在韩决明怀里，连哭都小心翼翼，咬着唇十分压抑。

韩决明轻轻拍抚苏雨艳，视线却一瞬不瞬盯着上下翻滚的海浪。

他不相信孩子被卷进大海，但心口一揪一揪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

如果……如果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孩子，哪怕拼尽全身力气也要将孩子救起。

渔船的甲板上，渔夫迫不及待想解开绳子，用力挣脱了裴梦泽的手道：

“姑娘，那么大的海浪，那人和孩子肯定没救了，再不解开绳子，我这条船都保不住。”

裴梦泽忙拿出二十元递给渔夫哀求道：

“别，再等半个小时好不好，如果你能把绳索拉上来再抛一次，我给你两百元成吗？”

“多……多……多少？”

渔夫握着钱，舌头不自觉打结，连声音都带着无尽的颤抖。

一定是海风太大，让他产生幻听了。

他们全家捕鱼赶海一年也赚不到两百元，还时常因为海产品卖不出去烂在家里。

这姑娘脑袋肯定不清醒，才会拿钱不当钱看。

裴梦泽看到渔夫不敢相信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声道：

“同志，再抛一次绳子，我给你两百元行吗？”

这下不仅渔夫听到了，就连在岸上看热闹，距离渔船近的吃瓜群众和韩决明夫妻也听到了。

苏雨艳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机械转头，一眼便看到被裴梦泽抱在怀里的韩墨宇。

孩子太小，又是在颠簸起伏的渔船上，裴梦泽不放心只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绳索，额头早已经布满汗珠。

苏雨艳用力推开韩决明，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冲向渔船：

“墨宇……儿子……”

“雨艳？”

韩决明怀里一空，下意识抬手抓向妻子，却同时看向抱着他儿子的裴梦泽，想也不想跟着苏雨艳冲向渔船。

渔夫用力吞了吞口水，脑袋里嗡嗡的，只有裴梦泽那句“两百元”在脑海中不停萦绕。

他当即决定把绳索拉回来再抛一次，反正就费一点力气，大不了拿了钱买点米面补一补。

当即，渔夫也不解桅杆上的绳索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把没有解开的绳子又绑了一圈。

刚准备把绳子拉回来，就听一道凄厉的喊破音的女声呐喊：

“墨宇……真的是你儿子……娘的乖儿子……呜呜……”

裴梦泽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三岁小孩就被女人一把夺去。

眼泪已经收住的小朋友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