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卫窈窈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乖巧模样,紧随其后,同他一起坐了下来。
周遭独属于乞丐们身上的脏臭味铺面而来,卫窈窈胃里一阵翻滚,说不出的恶心。
她木着一张小脸,凝神屏气,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止住了呕吐的动作。
倒是一旁的乞丐们,纷纷朝他们这处看来。
真是天上下红雨了,这又脏又臭的乞丐窝竟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手里还拿着肉包子!
乞丐们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也跟着灼热了起来。
卫窈窈低垂着眉眼,面色因屏住呼吸的缘故,渐渐发白。
心下更是将裴元稷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病就去看大夫,没事儿来这乞丐窝干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声,裴元稷缓缓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阿郎,吃包子啊。”卫窈窈朝他挤了一个笑脸,又将手里的大包子往他面前凑了凑。
小娘子明显是有些不舒服了,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苍白,和之前那小太阳一般的耀眼夺目,简直判若两人。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麻烦!
裴元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卫窈窈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漠然,脸上的笑意不减,忽然有些牙痒痒!
她可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浪费过这么多心思,只可惜,这人油盐不进!
要不,她也别折腾了,直接让流风将人给捆了?
不就是怕那叶含霜攻略他吗?
她让人建一座水牢,将他关在里面,日日鞭笞,受尽苦头,既能出气,还能防止叶含霜和他接触。
越想,卫窈窈越发觉着这个法子可行,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仙子,莫不是仙子下凡!”
一旁那些原本还觊觎着她馒头的乞丐们,瞧着她这笑容,忍不住低声喃喃。
不少人自动忽略了一旁的裴元稷,缓缓朝她靠近。
也不说话,就用那种黏黏腻腻,恨不得直接扑上来的眼神看她。
卫窈窈明显察觉裴元稷浓黑的眉头皱了皱。
她心神一转,难得没有因为被冒犯的缘故生气,反而是怯生生地朝裴元稷贴近了几分。
“阿郎,我害怕。”
她声音低低,认真扮演起了胆小怕事的可怜模样。
女子温软的身子猝然贴近,那轻轻浅浅的呼吸,也近在他脖颈间,裴元稷陡然一僵。
上一个这么靠近他的还是一个女杀手,他几乎没给她多喘一口气的机会,就直接一刀抹了她的咽喉。
而此刻,他心头竟生出了一种诡异之感!
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对她动手!
“小娘子,你阿郎不要你了,我要你,你来哥哥这里。”
“是啊,小娘子,我们可以照顾你,你不要跟他了!”
耳旁传来阵阵声响,裴元稷猝然起身,朝那群乞丐看了过去。
那冰冷的视线,仿若带着杀意,有眼尖的乞丐还看清了他身上的血污,霎时间,那些原本还心思活络的乞丐们,立马噤若寒蝉。
卫窈窈屏住了呼吸,隐隐生出了一股兴奋之感。
这可是在城门脚下,只要裴元稷敢动刀杀人,他会有什么下场,简直不言而喻。
然而,终归是让她失望了。
裴元稷竟在她微微发热的目光注视下,走了!
卫窈窈一时有些恼火,看着他的背影,她气闷地将手里的包子扔在了地上,随后跟上。
裴元稷身材健壮,又长得伟岸,卫窈窈费了一番力气才追上他。
原以为,这人会一言不发地走到天黑,不想,对方却开了口。
“娘子?”
他回头,忽然笑开,似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什么?”
卫窈窈下意识回了一句,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挂着一丝不耐烦和愤懑,连忙软了神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阿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用自认为一往情深的眸光盯着他看。
“······”裴元稷收了笑。
谁是鸡,谁是狗?
卫窈窈连连点头:“是的啊,阿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再没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裴元稷看着她,不说话。
或许是因为他此番气质阴沉的缘故,卫窈窈总觉得这样的眸光像极了死亡凝视。
不过,她连谢辞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都骗得,更遑论他区区一个武将?
于是,这谎话更是信手拈来。
“阿郎,你可知道,他们都说你死了,于是,我抱着牌位嫁给了你,但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的阿郎是这个世上最英武的男儿,怎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她顿了顿,秾艳的眸子里有了细细碎碎的亮光:“如今,不就让我找到阿郎了吗?阿郎,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抱着牌位嫁给了我?”裴元稷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凉薄。
卫窈窈连连点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这半真半假的话最是容易骗人!
卫窈窈有一种直觉,不管他信不信,他都摊上她这个祖宗了!
半晌,见他依旧不说话,卫窈窈蹲下身子,揉了揉脚踝:“阿郎,我脚疼,咱们找个地儿落脚好不好?”
裴元稷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卫窈窈心下却清楚,他这是同意了。
这回,她又随他进了城,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直接拐到了一个胡同中。
在那胡同口,迎面走出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中等身材,眉眼温和,瞧着倒是好相处的样子。
她热络地跟裴元稷说着话,裴元稷却一脸冷然,直接越过她,踏进了她身后的院落。
老妇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倒是习惯了一般,再朝卫窈窈看来时,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
卫窈窈习惯性扬起了一抹笑意,从她身旁走过。
待进了院落,眼瞧着裴元稷从身上摸出了一把钥匙,正站在最东边的屋子处开门,她忍不住咬紧了一排白牙。
这厮明明就在京中赁了屋子,还领着她歇乞丐窝!
毛病!他真是有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