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窈窈是被后院里的动静闹醒的。
还未睁眼,就听张管事那敬重中又带着几分恳切的声音传来:“伯爷,郡主定是刚刚回府,没休息好,你再等她休息一阵,老奴就让人进去传话?”
“她如此胡闹,便是你们纵容出来的!”长信伯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他随意点了两个丫鬟“你们,进去,把她叫起来!”
那两个丫鬟看了看张管事,又看了看长信伯。
他们都是刚到府上不久的,以往,公主府的一应事宜都由张管事管着,此番,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听不懂吗?她在丹阳郡时,便是如此没规没矩的样子?”长信伯还要大怒,就听房内传来了一道声音,“让她们进来伺候。”
郡主醒了!
张管事暗叹了一口气,连忙催着丫头们进屋。
长信伯卫骞负手而立,面色缓和些许,但依旧是满脸怒色。
待丫鬟们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进进出出,一通忙活后,房门总算是开了。
一个身穿薄樱色轻罗广袖衣,下着妃色软烟罗裙,眉目艳丽如画的娇美女子从屋里款款而来。
长信伯有些愣神,不由想到了自己那已故的亡妻,他脸上的怒意也渐渐退去。
长公主早些年就带着幼女去了丹阳郡,而长信伯身在朝堂,夫妻俩难得一见,此番,见他与亡妻的独女竟长得这般大了,他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倒是卫窈窈率先唤了他一声:“爹爹。”
小娘子声音柔软,面容乖巧,实在不像是那种肆意张扬,无法无天的性子。
长信伯一时也不好多加问责,只软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已经备下了菜肴,你同我来。”
听到他口中的‘母亲’二字,卫窈窈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母亲?那个人也有资格在她面前自称母亲?
算起来,那王氏还是卫骞的童养媳,只是,后来,他为了尚公主,便声称她只是他远方表亲。
两人在她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就没少苟且,想来,这些年,没有人盯着,他们也不用藏得那么辛苦了吧。
见卫窈窈不说话,长信伯似也明白过来了什么,温和道:“你母亲走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她在打点,她如今已经是这府邸上的主母了,窈儿,该给的尊荣,你得给。”
皱了皱眉,他又道:“昨日我从宫中回来,便听说她备好了宴席,却被你给拂了面子,你!”
“怎么会呢,爹爹?”卫窈窈朝他弯着眉眼一笑。
长信伯看着眼前的一张小脸,不由想起了当年他高中探花,于簪花宴上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时的场景。
长公主气质高贵,容色殊丽,只一个浅笑,便能掠人心魄。
她和她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爹爹若是没有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休息休息。许是因为长途跋涉,我还有些不舒服。”
张管事有些担忧,适才伯爷来时,满脸怒容,一直在外头等到这时候,想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着郡主拂了王氏的脸面。
谁曾想,长信伯却只:“嗯”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让人好好休息的话,便走了。
张管事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看错,又见卫窈窈回了屋,忙躬身追了过去。
“小祖宗,还不舒服?我让府医来,好好替你看看?”
卫窈窈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她可是特意按照裴元稷的喜好穿的呢。
若是她没记错,裴元稷似乎很喜欢女子穿浅色的衣服。
张管事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和当初艳冠满京城的长公主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想起自己的旧主,张管事有些感慨:“郡主,想来,侯爷也是念着你的。”
卫窈窈撇嘴,他哪儿是念着她?
若真念着她,就不会对她过往这一年来的事儿绝口不提了。
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卫窈窈可怜巴巴道:“张伯,我饿了。”
张管事一听说他饿了,急得不行,赶忙下去安排。
他最清楚她的口味,备上桌的饭食全是她喜欢的,也就在这时,卫窈窈才有了一种归家之感。
饭后,流风过来了一趟。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裴元稷。
卫窈窈想到了叶含霜,当即打定了主意:“就让他做我的护卫吧。”
毕竟,她将人哄到府上,不是为了方便叶含霜的。
再怎么说,也得让他时时刻刻活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才成。
晌午间,流风就将裴元稷带过来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护卫装,往他面前一站,整个人肩宽腿长,眉眼深邃,神情冷峻,仿若宝剑出匣。
倒还真有点裴世子往日的风范了。
卫窈窈暗自看了他几眼,却见他忽然朝她笑开。
那笑,怎么看着都有点古怪。
卫窈窈想了想,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阿郎,如今,我刚回府上,只能暂时这样安顿你,你不会生气吧。”
裴元稷眉头轻折,似是没想到,她还会如此热络地唤他。
毕竟,不过一个赝品尔!
“阿郎,你果真在生气?我也是想将你留在身边,日日见到你啊。”卫窈窈拉上了他的手臂,看着莹绿色气运渐渐从他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笑眯了眼。
流风压低了脑袋,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看不见!
见裴元稷不说话,卫窈窈又试着摇了摇他的手臂。
“为了日日见到我?”半晌,裴元稷终于开口。
卫窈窈连连点头。
裴元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也不知道信不信她这些鬼话。
不过,他信不信都无所谓。
因为,她的目的只是将人看管起来罢了。
卫窈窈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让他先回去养伤了。
他这前脚出门,后脚太子就让人递了一个鎏金的黑漆木匣过来。
卫窈窈打开一看,里面郝然放着一张请帖,竟是宫里办的赏菊宴。
“这帖子早就发到各大官员的府邸了,想来,是太子知道您回来,专程让人补来的。”流风道。
卫窈窈颔首。
其实,他也不必特意再送一张来,按道理,她应是以长信伯府女眷的身份,随王氏母女一同前去的。
不过,想来她们也不愿让她同行,毕竟,她去了也是拆台的。
门外,刚走不远的裴元稷面色淡淡。
只那微带轻诮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原来不光有一个裴世子,还有一个太子啊。
她的话,果然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