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老儿姓仇,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只是,大伙儿都尊称他为鬼谷先生。
他如今年过六旬,精神矍铄,瞧着便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一站在人群中,也是格外醒目的存在。
因而,流风在他刚下船只时,便寻到了他。
没有看到卫窈窈的身影,鬼谷老儿脸色一拉:“这孽徒竟当真没来?流风抱拳,不冷不热道:“郡主在码头吹着冷风等了您许久,明明就是您不守时。”
鬼谷老儿指了指流风:“你这小子,怎么还记着仇?你过来些,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流风不肯。
他以前随郡主在鬼谷中待过几年,可没少在鬼谷先生手里吃亏,鬼谷先生医毒双全,可最擅长的,还是制毒。
一想想,流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要他不靠近他,应就是安全的。
所以,他坚决不过去。
鬼谷老儿也不恼,只朝船尾的方向摆了摆手,流风下意识朝船尾看去,没见到什么人,倒是被鬼谷老儿扔了一包黑不溜秋的东西在手里。
流风下意识要扔,却听鬼谷老儿的声音响起:“别怪我不提醒你,这可是你家郡主给人治病的药引子,若真是丢了,可别怪我给人治不了病。”
流风忙收了手。
“师傅,你又戏弄流风?”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卫窈窈从马车上跳下去,“流风,那玩意儿能让你臭上好几天!”
“你这没良心的,那分明就是香膏子!”鬼谷老儿看到卫窈窈,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笑。
卫窈窈咧嘴:“先臭上三日再香一刻钟?流风平日里都在我旁边办事儿,师傅,你是害他还是害我?”
流风听得这话,果然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儿。
他忙将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扔了!
“晚了,晚了,沾上味儿就甩不掉了。”鬼谷老儿幸灾乐祸地说完,又转向卫窈窈,“我来京的路上,碰到了不少赶考书生,那弱柳扶风的劲儿哦,可比这些硬邦邦的侍卫强多了。”
“哦。”卫窈窈声音淡淡。
鬼谷老儿又道:“你不是才没了未婚夫?正好,去年太后千秋节,广开恩科,今年二月的春闱,你就可以榜下捉夫君,挑个喜欢的来。”
“我请你回来,是给人看病的。”卫窈窈咧嘴。
鬼谷老儿不以为意:“治好了,你就榜下捉夫婿?”
“先治好太子的病再说!”
裴元稷淡淡扫了卫窈窈一眼,薄唇微微下压。
眼看着鬼谷老儿大笑着离去,流风想伸手,拍拍裴世子的肩头,劝他节哀,又险些给自己臭晕厥······
河风习习,船只上,还有络绎不绝的人踏着木板在下船。
而船尾处,一个船工打扮的小厮匆匆往码头看了一眼,眼看着人群松散了不少,又钻入了舱中。
“少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嗯。”昏暗的舱中,一俊美昳丽的男子抱着一个牌位,正细细擦拭。
船工飞快地扫了一眼,但见上面刻着‘吾妻王阿凝之牌位’这几个大字。
若是卫窈窈今日出现在码头上,定会认出眼前人便是那本该在宣州府的谢辞。
“少夫人若是在天之灵,定会一直记着你的。”船工顿了顿,忍不住开口。
谢辞擦着牌位的手一顿,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他不要她一直记着他,他要她入轮回,再世为人。
这少了她的世间,实在是太寡淡寂寞了一些。
“六畜,我们该下去了。”
舱外,谢青山的声音响起,谢辞应了一声,将牌位覆上一层绸布,仔细抱在怀中,方才往外走去。
傍晚时分,艳丽的晚霞在江边留下了最后一抹炫彩。
人流如织的码头上,卫窈窈那精致的马车已然驾出很远。
她没给鬼谷老儿一点耽搁时间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去了和太子约好的茶楼中。
去时,只有太子内侍冯平在,一问,才知近来太子身体不康健,正在东宫休养。
既都没出东宫,那便是病情加重了。
卫窈窈不敢耽搁,急忙让鬼谷老儿随冯平去了东宫。
这么一去,便足足去了十来日。
卫窈窈心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便耐心等着人回来。
但刚平静了几日的长信伯府,忽然又有了动静。
起初,是王氏忽然缩减了家用,再后来,卫窈窈花重金买头面和衣物的事儿,不知怎得,就传到了长信伯的耳朵里。
这日晚间,长信伯终于又来了横芜院。
相较上次,他的脸色更黑更难看。
他先是对她的奢靡作风贬斥了一番,随即,话语一转,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窈儿,你年纪还小,最会被那些奸商所蒙蔽,而且,你母亲也未曾教你掌家,不碍事,日后,我自会让人教你这些。”
卫窈窈含笑点头。
长信伯见她如此乖巧,心下也满意了几分。
“你既不会打理家财,也不用受累,府上尚且有人会打理,你将这些田契地契什么的,一并拿出来,我让人教你打理一二。”
这话,正如卫窈窈意料之中。
“爹爹说的那个会掌家之人可是王氏?”
长信伯蹙眉,对‘王氏’这个称呼颇有微词,但,如今毕竟是要哄着人将发妻的嫁妆拿出来,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计较。
“正是。她掌家多年,又是长辈,定能教你一二。”
卫窈窈点头,‘贴心’地给长信伯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我也如父亲所想一般,只不过······”
长信伯一口将茶水喝净,只觉这茶水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儿!
待听得这话,不由抬头朝她看来。
卫窈窈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王氏没有跟父亲说过我回京之事儿?”
她不问还好,一问长信伯便觉火大。
之前,王氏派人去丹阳郡接人,结果,半道上,她却任性妄为,摔了伯府家丁,自个儿去了旁处。
这么一走,便是一两年。
当日,她回府时,他便要计较一二,只是,见着她这张和发妻如此相似的脸,他倒是耽搁了下来。
“想来,她是没有和父亲说过吧,我们回来时,半道上遭了匪患,王氏派来的人,将我扔在了半道上就走了,母亲那些嫁妆也······”
“那些嫁妆怎么样了?”长信伯一口气有些顺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