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算不得多高,林间草木繁盛,猎物众多。

卫窈窈不是个会吃苦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猎了两只兔子一只红狐,只让人将红狐给太子送去,她就回营帐休息了。

下晌时,各大世家子弟纷纷赶回来。

他们将自己猎回来的东西往地上一铺,竟是赵红玉最多。

正当好些世家子因输给女郎而感到脸热时,林深处,又响起了马蹄声,竟是郑淙打马而回。

“不是还有郑世子吗?今日还指不定是谁猎得最多呢!”有世家子朝赵红玉说了一句。

赵红玉朝郑淙马上看了一眼,瞧着也没多少猎物,她不怕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郑淙虽猎的东西不多,可都是大东西。

比如,一头鹿子就得抵上不少野兔。

听着那些世家子将她败给郑淙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说,她气得磨牙:“不是还有几日吗,胜负还不一定呢!”

郑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解下猎物就回了自己的营帐中。

晚间,天色阴沉,似有飘雨的征兆,太子让大伙儿早早歇下。

镇北王府所设的营帐外,一死士拱手复命:“公子,周遭都没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裴元意皱眉,怎么可能。

他明明收到消息,那人会趁着祖母一同前行的时候露面。

营帐里有脚步声传来,那死士匆匆退下。

厚重的布帘被一双纤纤玉手掀开,叶含霜走了出来。

“公子怎么在这里?”叶含霜见到他,有些诧异。

裴元意顺势往里看去,见老太君已然歇下,方才将她拉着远处走了几步。

叶含霜皱眉,却也没有挣脱。

前些时日,她在庙中接近裴老太君时,裴元意时常在裴老太君跟前走动,一来二去,他们也就相熟了。

“老太君当真没跟你说,她此行来,究竟为何?”往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裴元意压低了声音。

叶含霜端着托盘的手微微发紧。

她自然知道老太君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一切,都是她故意设的局,她要趁此机会,将裴世子推到了老太君眼前,让裴世子认祖归宗。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跟裴元意说。

摇了摇头,叶含霜为难道:“我并未听老夫人提起过,如若不然,我明日帮公子问问?”

裴元意摇头。

看着女子那温顺娴静的模样,他眸眼微柔。

“我今日见到你那位郡主妹妹了,你放心,我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马料中动手脚,明日,有得她苦头吃。”

叶含霜微讶,再抬头看向裴元意时,她眼角微湿。

“公子何须为我得罪了她,她母亲是长公主,她又是当朝郡主,在府中时,父亲便诸多护她,你惹不起她的。”

顿了顿,她忙又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担心你,我不想让你为我犯险!”

裴元意眸眼含笑:“不用担心,我不怕她,你就等着明日看好戏吧。”

叶含霜敛眸,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真没想到这裴元意还是个上道的,能多一个人帮她收拾卫窈窈,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裴世子明明跟着来了,为何迟迟不出现······

午夜亥时,黑云压月,周遭寂静,间或有两声马儿嘶鸣声传来。

一个黑影匆匆闪入马厩,在卫窈窈的马儿所食用的马料中加了些东西,又左右环顾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人之后,他才匆匆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他这前脚走,裴元稷就走了出来。

他将那些加了料的马料一并放在了裴元意的马驹前,随后,微压斗笠,悄声离去。

翌日一早,开狩的鼓声早早敲响。

各世家子在场中集合,随后,一并前往山中围猎。

裴元意和叶含霜的目光齐齐朝卫窈窈所在的方向看去。

今日的卫窈窈身穿绯色胡服,一头如瀑青丝也学着赵红玉的模样高束于头顶。

这身利落的装束不但没有掩住她的好颜色,反而,多了一股子如何也掩不住的明艳之美。

叶含霜攥紧了马缰绳,卫窈窈果真比谁都更适合红色!

叶含霜心中生出了阵阵嫉妒!

自从在上京遇到卫窈窈后,她就没有见她穿过红衣。

今日这番张扬的颜色,倒激起了她过往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记忆中的卫窈窈,俨然似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你且再等等,马儿发作起来,也需得一些时间。”裴元意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心间失落,忙低声劝慰。

叶含霜挤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柔柔道谢。

两人便有意无意地缓缓跟在卫窈窈身后。

前方,赵红玉觉察出了蹊跷,忍不住朝卫窈窈道:“不是,丹阳,我怎么觉着那二人总盯着你看?”

卫窈窈也发现了,不过,她并不担心,流风一直都在盯着叶含霜的一举一动。

晾那叶含霜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不是还想争头筹吗?我昨儿个瞧着里面还有好些红狐,我一并帮你猎来?”

卫窈窈的话,倒是提醒了赵红玉。

赵红玉想起昨日在最后关头被郑淙压制的事儿,那种不服气的劲头又冒了出来,忙扬鞭往林子里赶去。

不远处的营帐前,眼看着一行人就要走远,冯平方才躬着身子朝太子走去。

“殿下,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回去避避吧。”

太子伸手,感受着山风从他指缝间滑过,极白的一张脸上,涌出些许笑意。

“殿下放心吧,郡主很快就回来了。”

冯平说完,太子笑意更深:“幼时,每每春狩,阿窈都是第一个回来的,她吃不得苦,每次都猎不到多少东西,却又格外大方。有一年,她猎了只麋鹿,眼也不眨就送給了孤。”

冯平看了看太子,连连点头:“心里是有您的,昨日,她不也将红狐送給了您吗?昨日,二皇子侧妃说那些混账话时,郡主也是袒护您的。”

听得这话,太子看向了自己那瘦得有些畸形的五指,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下。

冯平见状,只觉自己说错了话,还想再说点什么,忽见前方,裴元意的马驹像是发狂了一般,猛地往前面冲了去。

周遭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声。

有羽林卫和镇北王府的侍从上去阻难,可那马匹像是离铉的箭,任谁也无法阻挡,一路载着裴元意冲进了林子,撞上了重重灌木!

“跳马,公子,跳马!”

那些侍从惊叫出声。

裴元意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地,竟迟迟没个反应,直到整个身子被撞在灌木上,又被马匹弹飞上了半空,又重重落地。

御医赶去时,裴元意浑身是伤,已然不能动弹了,只那眼珠子还能左右转动。

众人忙将他抬回了营帐中。

而这点小变故压根没有影响到各大家族围猎。

一番角逐,卫窈窈依旧是第一个回来的。

她将她所有的猎物都给了赵红玉,自己只带了一直雪白小兔回来。

和昨日一般,她径直将小兔递给了冯平,又回去午休了。

兔子转眼就出现在了太子营帐中,太子让人拿了小笼,精心喂养。

冯平瞧着太子心情极为不错,还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早些时候的事儿,只得闭了嘴。

终归,裴世子也没了,郡主待太子好,太子对郡主也不是无意,缘分的事儿,慢慢来。

下晌间,围猎众人纷纷归来,唯独不见赵红玉和郑淙。

卫窈窈心中担忧,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正当她有些坐不住时,才听远处有马蹄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