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道两侧,打马游街的进士们早已消失,津津乐道的百姓们也纷纷四散。

她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谢辞忽然上京,想干什么?

这一世,他莫不是还要成为裴元稷的心腹?

仔细一想,自裴元稷回了裴家后,除了让人往府上送礼外,基本没怎么和她见过。

之前她吃好喝好,只觉裴元稷不在身前也挺好,她倒不用演戏,此番看来······

她心中忽觉不安,总觉得谢辞会成为自己的阻力。

“丹阳,你到底怎么了?”

赵红玉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摇头,再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起身直接去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离得不远,卫窈窈并未乘车,刚到大门口,就见里面走出了一群人。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锦衣,模样冷峻,正是多日不见的裴元稷。

裴元稷见到他,脸上的冷意稍减,笑问她:“怎么想到来寻我?也不让人提前来说一声。”

“我不能来吗?”卫窈窈心事重重,语气也带了几分烦躁。

裴元稷倒是不觉有什么,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寻他,他心中欢喜都来不及。

“我想跟你说说话。”卫窈窈想了想,还是决定套套话。

裴元稷弯唇,还未回话,他身后的随从便道:“世子,那死士终于肯交代幕后主使了,若是有什么人动手脚可就不好了,我们切不可再耽搁。”

裴元稷沉凝,伸手拢上她的双肩,声音发柔:“窈娘,眼下还有点棘手之事,待我处理完,就上伯府下定,你等我。”

说完,他转身让人送卫窈窈回去。

卫窈窈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又想起了他那句‘下定’,眉头微微蹙起。

这日回府时,正好遇上曹卫氏领人来送樱桃。

如今,正是樱桃丰收季,她刚让人从外头采买了一筐子,就想到了卫窈窈。

眼下,裴世子死而复生是不争的事实,饶是她之前还想着让卫窈窈做她的儿媳,此时此刻,定是不能了。

可,这并不影响她讨好卫窈窈。

日后,卫窈窈嫁了裴世子,他儿子也算是和镇北王府和伯府两家沾亲带故了,总体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卫窈窈心里想着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曹卫氏说着话。

两人一脚拐进横芜院小门时,月亮门处,刚好有门房引着金科状元郎进来。

此时的谢辞已经退下了红衣,只着一身青灰色长衫,远远行来,如松如柏,温润如玉。

只是,在看到那跨进小院中的纤弱身影时,他脸上的平静骤消,几乎是下意识朝那小院追了去。

只是,待他走到小院处,哪里还有人影。

他不禁怔在原处。

“状元郎,不是那边,是这边。”门房赶忙过来引路。

谢辞指着院中方向问他:“敢问刚刚过去之人是谁?”

门房愣了愣,刚刚他只顾着带路了,倒是没瞧见有什么人从这儿经过。

谢辞见他不答,又问:“请问,近来,可有一个姓王名阿凝的女子来贵府做客?”

门房仔细想了想,摇头:“绝对没有,我就没离开府门过,更没听说过哪家王姓女子来。”

谢辞俊美如玉的脸上,渐有失落之色。

他站在原地许久,终是苦笑。

自她走后,他便不只一次见到她来寻他,只是,这些时日,他尚能克制,方才比往日任何时候还要清明。

此番,终究还是念她了吗?

“状元郎?”门房见他不语,只是那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实在恸人,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没事儿。”

谢辞很快收敛了神色,随门房一并去拜会了长信伯。

此前,他便来过伯府,只是不凑巧,没见着卫骞,如今,卫骞一听说他刚刚放榜,就以状元之身来伯府拜谒,他心中别提有多感动了。

卫骞爱才,在见到谢辞的第一面,便觉他非池中之物。

又因着李延年那封举荐信在前,两人的谈话也极为亲近。

自古以来,状元都是从从六品的翰林编修开始做起,再一步步往上,进入内阁。

卫骞也以为谢辞是想入翰林,结果,谢辞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他想进工部!

卫骞虽自己就是工部的,但他不得不承认,六部中,工部没什么实权,地位也最为低下。

毫不夸张地说,工部便是最让人看不起的部门。

谢辞却不这么想,如今,大启正处王朝初期,工部和吏部一样,上升渠道通畅。

“要不,你再想想?还是入翰林较好。”卫骞想了想,忍不住道。

谢辞微一拱手:“听闻城西年年水患,我在宣州时,曾帮知府治国水,这方面,多少也有些经验,正好可以帮伯爷分忧。”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卫骞的心坎上去了。

眼前的青年容貌好,态度又谦和,此番入工部,何其不是给他投诚呢!

李延年的举荐书中,多少也提了谢辞治水患的经验,若能将这年轻人留在身边,于卫骞而言,自是如虎添翼,有利无害!

一番细聊,两人闲谈甚欢。

谢辞离开伯府,回到四时茶肆,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一开门,花掌柜就跟了过去。

“少主,裴世子已经利用那将死的死士做引子,引得裴府二房的人急急动手了,想来,不出两日,裴府二房就会被抓去慎刑司严加审问了。”

谢辞神色淡淡,一切,正如他预料当中。

“告诉裴世子,下手要快,待二房落网,世子也该请封镇北王的爵位了。”

花掌柜笑着拱手:“裴世子也多亏了咱们少主,据说,二房早就请旨上去了,若不是少主,只怕镇北王的位置,不日就会落到二房手上了。”

谢辞并未多言。

雅间中,还有一卧榻,待花掌柜离去,他才从卧榻上的绸布中取了一块牌位来。

月色昏黄,他缓缓摸着牌位上的刻字,那陷入暗夜中的黑眸里满是缱绻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