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

巫衣族自出生起,便一直戴着面纱。

这么多年来,君上亦或是娘娘,谁也不能提过让他们取下面纱的要求,如此说来,这姜十七不但没有惹怒娘娘,反而还得了娘娘的青眼?

卫窈窈倒不觉得母亲能认出她来,毕竟,戴着这样一张人皮面具,卫窈窈从铜镜中瞧着,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她依言,将面纱从脸上除了下来。

高座上的妇人盯着她的眉眼,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阵,也说不清脸上究竟是失落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你这一双眼生得极好,倒是让本宫险些认错了人。

卫窈窈心头猛然一跳,抬眸看向她。

母亲说的是她吗?

这是不是说,母亲心中终归还是有她的,不然,母亲怎会只是看到了这一双眸眼,就想到了她?

唇角颤了颤,卫窈窈张了张嘴,心头有很多疑问,却又不能问诸于口。

“姜十七,不得对娘娘无礼!”这时候,大巫医的声音终于传来。

适才的微妙氛围,也随之打破。

高座上的妇人摆了摆手,轻声一笑:“常年都是这个样,何须如此惊惶,你们且下去吧。”

卫窈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湖心岛的,回了巫衣院,就被大巫医叫了过去,追问了她今日的冒失之举。

外间,众医娘们纷纷挤在门边听热闹,然而,预想中的,姜十七乖乖挨训的画面没有看到,反而是看到她不卑不亢道:“所以,大巫医是打算如何治娘娘的病?”

大巫医一时怔在原地。

完全没有想到,这姜十七最在意的,竟是夫后娘娘的康健。

看着她纯澈的眸眼,大巫医心中清楚,这姜十七没有说谎。

不知是不是在这宫闱中待久了,大巫医已经习惯了谄媚逢迎,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目光了。

一时间,她忘了给人树规矩,只蹙眉睇着卫窈窈。

卫窈窈却不看她。

她认认真真想了一阵,方才道:“在我看来,娘娘身子虽亏空,但还没到药石无医的时候,给我点时间,我定要找出救治娘娘的法子!”

“你,有法子?”大巫医脱口而出道。

远处的众医娘都是嗤之以鼻。

夫后娘娘的身子,整个巫衣院都是清楚的,饶是大伙儿都有精心替娘娘调理,可到头来,娘娘的身子,依旧如以前一般。

甚至于,还不如以前。

可眼前这姜十七居然敢如此夸下海口!

当真是大言不惭,她姜十七早就在这巫衣院中了,若她当真是法子,也早就使出来了,还至于等到如今。

“呵!”有医娘冷笑了一声。

听得这笑声,大巫医方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扭头,她不悦地朝着外头扫了一眼,众医娘倒是敏锐,见状,便纷纷四散了开去。

待外头没人后,大巫医方又看向卫窈窈。

许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能治夫后娘娘的话,所以,适才,她竟有些病急乱投医之感。

此番,看着眼前这巫衣族中的小辈,她忽然也没了计较的心思,只淡淡道:“你下去吧。”

卫窈窈颔首,径直去了藏书阁。

她得去翻看翻看医书,研究研究母亲的病兆。

这么一翻,便是下晌,落日时分。

藏书阁外,刚打算回后院的医娘们,面面相觑。

这平日里也没见姜十七如此用功啊,还当真是想治好娘娘的沉疴不成?

“其实,若十七当真有法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总归,她是咱们巫衣族的人,大巫医不是说了,咱们巫衣族,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她能治娘娘的病,那就相当于,我们也能治了。”

有医娘悄声嘀咕了一句,顿时引来姜五一声冷笑。

“她能治?我看她分明就是在诓骗大巫医,不然,你以为大巫医今日为何没有责罚她。”

想到这事儿,姜五就有些气得牙痒痒:“姜九,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巫医现在被她蒙骗了,那日后呢?日后总归不会还是如此!”

之前说话那医娘,也就是姜九忽然长长吸了一口气。

“你,你是说,日后,大巫医早晚会发现今日被十七给骗了?”

姜五冷笑:“大巫医可是咱们巫衣院之首,若是得罪了她,日后,谁还能在巫衣院中混?你就等着姜十七倒霉吧。”

这话才说完,藏经阁上支着窗户的木棒,不知怎的,忽就坠了下来。

好巧不巧的,那木棒竟径直坠到了姜五的脑袋上!

姜五痛呼了一声,众医娘齐齐朝藏书阁楼顶看去。

但见窗户紧闭,而姜五正站在窗户下不远的地方,许是刮了大风,将木棒给吹动了。

亏得站在那处的不是她们,要不然,如今遭罪的,可就是他们了。

心中这么想着,众人面上却是不显,纷纷凑上去看,就见她白皙的额头,转眼间,竟起了一个鼓鼓的大包。

“哎呀,怎么这么倒霉,快些去擦擦药酒。”

“可不是,快去处理处理,可不能留下伤疤。”

姜五痛得不行,如今,哪儿还顾得上去骂卫窈窈?当即就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了。

姜九跟在人群后,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

她下意识朝着二楼窗户上看去,就见那原本紧闭着的门窗,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而窗户处,正站着一个身量颀长,面色极冷的男人。

那男人像是姜五带回来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