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Williams竟打电话给技术部总监,指名道姓地“请”他去一趟办公室。那一刻,江浩哲的心情有多复杂就可想而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手握拳用力地抵住右手掌,他在心里劝自己:大不了不干了,尔虞吾诈,你折腾我,我折腾你,有什么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Williams的办公室,甚至是第一次同Williams谈话。他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他的腿有些发颤,说话的语速也加快了,有点儿小结巴。
幸好Williams坐在办公桌前,只顾盯着电脑,没有看他。
Williams用英语请他坐下,江浩哲却没有坐。
Williams用英语说靳茹芸总是在他面前提到江,夸奖江,问他在技术部工作是不是太委屈了,江浩哲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也用英语回答:“都是领导安排的,我只有服从的份儿。”说完了,自己却又觉得这话另有深意。
Williams笑了笑,依然用英文说,自己马上要回美国一段,请他照顾好靳茹芸,必要的时候keep her company。这话也说得没头没脑,不管是理解成“陪伴”还是“作伴”,这都不应该是自己的事,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是两难。
好在Williams并不需要他回答,他接着说,因为要离开一段,需要把电脑中的一些东西拷贝到另外一台私人电脑上,之后,把电脑彻底格式化。
干,还是不干?江浩哲说:“这不是Kevin的活儿吗?由他来干可能更合适。”Kevin正在技术部无所事事。
Williams笑了笑,说:“不要分得那么清嘛,如果我有时间,我自己也是可以干的,不过,我要赶着出席银监会的一个会议,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开会。”
“什么?我自己在这里?”江浩哲简直不敢相信。可Williams已经起身,整了整领带,拎起公文包,对他说:“中午回来前,完成。Bye!”
“可是,Mr. Williams,哪些文件该拷贝,哪些文件不该拷贝,比如涉及到公司秘密的……”
Williams已经打开了门,说:“这不用问我,按规定办,你应该清楚的。”
现在江浩哲坐在了Williams的电脑前,Williams留给他的是一个大难题。他不知道,Williams为什么要这么安排?这仅仅是一次考验?江浩哲没有回头,他相信,Williams一定在某个地方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机,他也许正在哪里监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能站起来去寻找,更不可能排除它,可不管怎样,就算没有摄像头,他也决定按照Williams的吩咐,心无旁鹜地完成这份工作。但是,就算有摄像头,他又怎么不看Williams的那些文件呢?他必须一份一份地区分出是公是私,涉不涉密,把该拷贝的都拷贝了,该删除的都删除了,他却没有马上格式化。他不由自主地对硬盘进行了一次还原,所有被删除过的文件都恢复了,有他今天删的,还有几个月来,Williams陆陆续续删的,在其中,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一封前几天Williams写给亚美银行中国总部和全球总部的致歉信,他稍稍多看了两眼。至于什么间谍活动,收集情报之类,莫非在那台私人笔记本上?可他决定不再动它了,不是怕,而是没意义,那也许只是凌冬军的一个借口。
他把电脑格掉重装了,这件事情本可以做得很简单,电脑有一键还原,但他还是不遗余力地进行了多次格式化,直到确信再也无法还原,这一回,他不能再给别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要不自己可就要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一直等到Williams回来,亲自让他检查过电脑,确信他满意之后,这才出了Williams办公室,冲进卫生间,把憋着的满满一泡尿彻底地释放掉,他的压抑也释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