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这么巧,省分行近期开了董事会,凌冬军坐上了亚美银行支行行长的头把交椅。至于那莫名其妙的千八百块钱消费,对凌冬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经济损失,也没有引起家里太大的波澜,他只是哀叹现在骗子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以后要多加注意才是,这回就当破财免灾了吧,不,应该说是破财求喜才对。

江浩哲是从郑薇拉那儿知道这个消息的。

郑薇拉又在埋怨他,“辞职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看看现在,舅舅已经扶正了,不是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干得好好的,也不知什么鬼迷了心窍,偏偏不愿意跟着他干,你以为自个儿有多大能耐?现在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个着落。你看看这个家,每天每的花销有多大?这房子每个月的月供就用去我一半的工资奖金,眼看孩子就要生了,到那会儿,我的奖金肯定没了,那点儿工资连这月供都还不上了,还有孩子的奶粉、尿不湿、保姆、衣服鞋帽、小床、小车、玩具,哪一样不得用钱呀?再往后,孩子得上幼儿园,得上小学,处处都得用钱铺路,还有这一大家人的吃喝用度,还有每个月的停车费和油钱,我看,咱们是不是得去住大马路啊!”

江浩哲懒得和她理论,更不愿当着父母的面和她吵架,毕竟她还怀着江家的孩子。

见江浩哲不言语,以为他服了软,郑薇拉的火气也慢慢消了些,“依我看啊,我再跟舅舅说说,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就当是休了个假,你放心,也放下面子,舅舅肯定会答应的。要我说,他能有今天,还不是因为有你……”

“你说够了没有!”不提这还好,一提到这,江浩哲突然就吼了出来。

郑薇拉一楞,“好啊!还敢跟我大喊大叫!你胆子肥啦!一个大男人,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天天在家里欺负女人,你还真以为你了不起啊!你干的那些,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浩哲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知道又怎么了?你说我辞职没跟你商量,那你呢?你把我的东西给了凌冬军,你跟我商量了吗?谁给了你这个权利?”

父母听到小两口吵吵起来了,忙进了卧室劝架,嘴里一个劲儿地批评儿子,心里却狠狠地骂着儿媳妇。

郑薇拉揉着被攥疼的小臂,“还敢打人啦!我就是给了,怎么着?那是我舅舅,我愿意给,再说,你找那些干嘛?还不是他交代的吗?我这是在为你邀功请赏,你可倒好,反倒自个儿把自个儿炒了鱿鱼。”

父亲把儿子拉到了客厅,母亲对着儿媳妇说,“都少说两句吧!你这怀着孕,千万可不敢动气。”

江浩哲从家里避了出来,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今天却有些冲动和急躁了。

小区花园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躲在梧桐树的阴凉里,拉着家常。他走过他们身边,他们都抬起头来瞅着他。一个年轻人,无所事事地出现在此时此地,连江浩哲自己都觉得太不协调了,他快速地穿过小花园,在楼群间狭窄的道路上快步走着。

一阵琴声从小区最角落里传来,好像是小提琴,悠扬、洗练、干净,再仔细听,似乎还有挣扎和痛楚。江浩哲对音乐不感兴趣,连流行歌曲也很少听,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可他现在却被这琴声吸引,循声走到那幢楼的后面。也是一个老人,手里的乐器不是别的,竟是一把二胡。

老人一曲拉完,这才注意到江浩哲,“小伙子,今天休息啊?”

江浩哲点了点头,“倒休。”话一出口,他很吃惊,为什么不说实话?对一个陌生人,也不敢说自己现在是无业游民吗?“您拉的真好听,是什么曲子?”

“马斯涅。”

“马……?”

“马斯涅,法国作曲家,这首曲子叫《沉思》。年轻人,不常听音乐吧?其实你不要去管这曲子到底叫什么名字,是谁作曲的,里头有什么深刻的思想内涵,想这些想多了,你就不能享受音乐的乐趣啦。只要好听,愿意听,你就听。”

“谢谢指教。法国作曲家?他们也作二胡曲子吗?”

“哈哈,年轻人,作曲家当然只是作曲,可不管你用什么乐器演奏。我只会拉二胡,也买不起小提琴,不过,这也和小提琴差不了多少吧?咱这是经典名曲中国化。你要愿意听,我再给你拉一遍。”

真是奇怪,听完这遍曲子,江浩哲的心里居然清澈了不少,思维也活跃起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干嘛只想着在金融圈干?三百六十行,哪行不能养家糊口?也不用光盯着应聘求职一条路,咱还可以出去创业,闯一闯没什么坏处,陈宗不就闯出来了?他大学只读了两年,都能有今天的成就,自己不仅读完了大学,还读完了研究生,难道还会比他差多少?创业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这种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既然已经走出这道矮檐,就没必要再投到另一道矮檐之下继续受憋屈。

想到了陈宗,江浩哲决定去他那里散散心,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