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和小钟不在别处,却是在陆无昕家的小区里。

眼看着再过几天,就到了“小刘”所说的“共和国国画五大师联展”开幕的日子。在电话里,“小刘”也已经盛情邀请陆无昕出席开幕式,并介绍了开幕式程序,重量级嘉宾,以及受邀请的媒体等等,只有把这个展览说成一次国内美术界的盛事喜事,陆无昕才会对“小刘”更加信任,不过这一切也只是小钟说说罢了,如果陆无昕真的要来,那一切还不露了馅?当然,露馅并不可怕,只要还能全身而退就好。

不让陆无昕进京出席开幕式,其实也不难,大家在一起集思广益,想了很多办法。

第一个办法:要是陆无昕身体磕着碰着,行动不便,再加上没有照顾,可能就进不了京了。这个主意是关六提出来的,他说他可以豁出去,和他来一次“意外碰撞”,电动自行车就行,快七十的人,还真经不住磕磕碰碰。

小钟没表态。

陈宗直接把这个方案给否决了,“不行,不行!咱们是骗子,你不常说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咋能伤人哩?”

第二个办法其实是第一个办法的升级版,是小钟提出来的:去陆无昕家楼下搞一次义诊活动,量量血压、测测血糖什么的,老人都喜欢贪这点儿小便宜,只要他来检查,那就说他的身体出了状况,把问题说得越严重越好,让他在家安心卧床休息。

关六对此不屑一顾,反问道:“他是一个退了休的领导干部,每年单位都组织体检,就算生了病,也有定点医院,看病也不用花钱,别说他根本不会在街头量血压测血糖,就算他真的检查了,真的信了,那他也会再到正规医院检查确诊,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身体真的出了毛病,说不定他更愿意来北京了,谁不知道北京的医院好啊!”

不过,受此启发,关六倒是提出了第三个办法:在陆无昕家楼下摆一个算命摊,给他免费算上一卦,说他近期不宜出行,否则会有血光之灾,破解之法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躲灾避祸。

小钟提出质疑:“你也知道,他是退休干部,怎么会迷信呢?咱们摆个摊,他可能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还能非让他信?”

关六进一步完善了自己的想法:“谁说领导干部就不迷信?你没见电视上曝光的那些贪官,家里头烧香拜佛的多了去了。咱们可以设个局,我装算命的,你装过路的,咱们当着那老头的面,我说你马上就有血光之灾,让你千万别动,你一定要装着不信我的话,接茬该干啥干啥……”

陈宗拍了拍关六的肩,说:“你是让我事先躲楼顶上,然后扔个花盆,把小钟砸个头破血流?”

关六兴奋地说:“到底是老大,我咋想的你都知道。怎么样?这办法不错吧?来这么一出,就算那老头不迷信,他也不可能不迷信我啦!”

陈宗想了想,说:“嗯,这算一个吧,只是胜算不大,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

关六却自己把自己否定了,“这办法听着不错,不过干起来难度太大,就算他迷信,他也非得到了深信不疑的程度,才肯放弃进京的机会。还不如我再干次老本行,给他来个掉包计,在他上火车之前,把他的钱包骗到手,没了身份证,他还怎么上火车。这个办法万无一失了吧?”

小钟说:“也不是万无一失,火车站都有办临时身份证的窗口,他只要报上身份证号,还是能上火车的。”

关六反驳道:“不光是身份证,他的钱包,他的钱,他的卡,都被骗走了,他会干什么?他哪里也去不了,他得报警,一报警,他当然就去不了北京啦。”

陈宗摆了摆手说:“嗯,是,他去不了北京了,我们可能也就有危险啦!”

关六有些不耐烦,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怎么办?我脑子不够使,你们想办法吧,我睡觉去啦,这些天盯梢盯得累死啦!”

陈宗笑了,说:“大家出的主意其实都不错,问题在什么?问题在于我们对陆无昕的其他情况还不了解,比如他有没有病?迷信不迷信?有什么爱好?我们不清楚,所以我们就无法对症下药,这样,关六,你继续盯好那个郑薇拉,我和小钟去一趟陆无昕那儿,见机行事。”

“好吧,出差的事儿又是你们,我留守,不过这盯梢打车的费用可得给报销啊!”

出发前,陈宗确定了一个原则:最好是采用和平办法,让陆无昕心甘情愿地不去北京。甚至可以不惜血本,实在不行,可以给他一次真正的中奖机会,比如免费的巴厘岛十日双飞游,让他在北上和南下之间作一次抉择,当然他一定经不住这个考验,只是又增加了这个骗局的成本,不过,世上哪有无本万利的事情?陈宗还给出了一道底线:不伤人、不骗钱,绝不能因小失大。

陈宗和小钟在陆无昕家楼下转悠了一天,就发现了他的生活规律,他一天三顿都要在小区里喂猫,而且,不是简简单单喂完食就算了,他还和这些流浪猫唠唠叨叨。人心换猫心,这些猫可也够意思,只要他一出楼门,它们就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寸步不离。陆无昕是个退休官员,还是个空巢老人,和大多数空巢老人一样,他孤独、寂寞、无聊,也许正因为此,他才和这些流浪猫做起了朋友吧。

陈宗和小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要在这猫身上做点儿文章。可怎么做呢?两个人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让猫集体得上一种传染病,这样陆无昕要是不管不顾地去了北京,那他就要受到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可是,怎么让猫生病呢?投毒?这种事儿好像不是骗子干的。或者,让小区里突然出现一个虐猫大王?陈宗和小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顺着这个思路,两人一路绞尽脑汁想下去,直想到晚上,却还没有想出一套完整的计划。人是铁,饭是钢,等陆无昕吃完饭,喂过猫,回了家。陈宗和小钟这才去了外面的大排档,点了啤酒、烤串,一边喝,一边继续开动脑筋。

三杯酒下肚,这两人的脑子还真清澈了许多。

陈宗突然说:“嗨,又忘了咱们是骗子,不要总想着把事情做实了,其实,只要让他知道有人虐猫就行,我们不一定非得去开膛破肚、剥皮抽筋,对吧?”

小钟也立刻转过了这道弯,“没错,我们只需要造成这种假象。当然,也不一定是虐猫。”小钟吃指了指手中的烤串,说,“前两年,我就见过网上炒得沸沸洋洋,说这羊肉串都是用猫肉、老鼠肉做的。”

陈宗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其实,这些传闻他也不止一次地听过,一两块钱的串,从成本上就说不过去,亏本儿的买卖谁愿意做?可虱子多了不咬,这样的事儿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心就麻木了,环境就是这么个环境,吃什么就能保证绝对安全呢?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

剩下的那些不知是不是猫肉的烤串,就留在了桌上。

小钟在超市买了一个强光手电筒,还准备了一个编织袋,等到夜深人静了,他又偷偷溜进了小区,悄悄地摸到一个猫舍边上。猫是夜行动物,夜里可是它们的天下,所以,小钟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它们的警觉,但它们还是很自信,根本没把这个陌生人当回事,只是睁大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钟突然地按下了手电筒。

顿时,猫们全楞住了,它们的瞳孔在晚上是全开的,突遇这样的强光照射,立刻就好像是失明了,就像我们开夜车,对面要是打远光灯,我们的眼睛也受不了,更何况是猫呢!

几只可怜的流浪猫就这样装进了小钟的编织袋。

陈宗这会儿也没闲着。和小钟分开后,他回了宾馆,上网搜了一些用猫肉鼠肉冒充羊肉,做羊肉串和涮羊肉的报道,整理成了一个警情提示,落了当地派出所的款。他带着电子版去了速印店,他本来想等明天让小钟去,可思来想去,这事儿实在没有什么风险,而且,如果小钟那边得手,明天一早陆无昕就会发现,而警情提示又已经贴在那里,他就不得不信了。

回来的路上,他顺便就先把几张警情提示贴到了陆无昕家周围。当然,三人成虎,他不会只贴这里,他总共印了一百多张呢!明天早上,这一百多张就会形成铺天盖地的传闻……

陈宗又给关六打了个电话,让他在网上也推推这事儿。

关六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郑薇拉有外遇,今天中午和一个男人在西餐店吃了饭,又在酒店开了房,那个男人是个成功人士。

陈宗连忙问他有没有照像,让他赶紧把照片发过来。不大一会儿,关六的邮件来了,陈宗打开一看,这个男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凌冬军!

陈宗好像早就觉着郑薇拉这个舅舅不一般,原来如北,果然不吃草料!可怜的江浩哲,你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事儿又该怎么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