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国海军少将梅乐斯带着他的副官比乐尔特,乘坐一辆漆黑锃亮的“克拉克”轿车,离开了他很少离开的钟家山“梅园”,去座落在市内的上清寺的美国驻华大使馆。
随手撩开挑花窗帘往外看去,一条平坦如砥的水泥公路在灿烂的春阳下,如同一条银色飘带,沿着蜿延的山势向前延伸。车窗外往后急速流动的美丽景色,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美好。
雾都重庆终于放睛了,天空,那以高远,蓝天上有一朵棉花似的白云。四周的山岚遍披青葱,缓坡上,有吃草的羊群,野花。在上,是层层梯田……这就是熟悉的川东景致。他已经爱上了重庆,而作为一个将军,他更知道,作为长江上游最重要的这个城市,在军事上的战略意义。就在月前乔治将军代表美国海军部来梅园,同戴笠签订了有关战后中美合作所解散等协定。当然,这个协定决非仅仅是解散二字可以概括得了的。秘密决定:就在中美合作所,让美方员回国之时,留下一批精锐,继续在重庆为军统培训特务;同时,在北平、上海两地也开设了特别训练班。毫无疑问,美国海军在战后表面上看来,是解散了同中国军统合作的中美合作所,其实,在内容上更加强了联系,而且工作更加、扎实细致。就以办在上海虹口的特别训练班来看,进展得就不错。在那里负责的怀特总教官对学员们“因材施教”,颇有收获。有一个个例是,成都有个很贪玩的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家里面也还有钱。就在这个寒假,偷了家里一些钱,一个人偷偷跑到大上海玩,钱用完了,回不去,在街上干些诈骗勾当,很是得手,表现出了特工的某些潜质。而且这小子,在学校就是个假姑娘,爱模仿姑娘的一些动作,相貌也长得清俊,其实内心很硬。怀特他们趁机打劫,将那个小子绑架了,弄到虹口单独接受训练。怀特向他和戴笠提出,用美国最先进的药物和设备,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小子训练成一个类似泰国“人妖”似的特务,派往解放区从事特务活动。之所以如此,是“人妖”似的特务比起真正的女特务来更为心狠手毒……他们同意了怀特的方案,并决定给这个“人妖”似的特务改个很女性化的名字:王群。经过年来的艰苦训练,最近怀特向他报告,王群训练得很成功――已经由一个清俊的小伙子变成了相貌人见人爱,手段了得的“女”特务。个子高高,丰满合度,两只眼睛水汪汪,一条大辫这么长!戴笠将此事报告了蒋介石,蒋介石听后大为赞赏,准备最近接见王群,然后将她派往解放区。
自认为了解中国,了解国民党,也了解共产党的梅乐斯认为,就是这个王群,在派往解放区后,将起到一种特殊作用。共产党今非昔比,已经解放了大半个中国,力量占了上风。随着共产党地位、环境的变化,在共产党内部也会渐渐蜕化变质起来。特别是进了城,进了机关后,那些当官的,必然首先会纷纷甩掉老家乡下的“黄脸婆”,重新在城中娶年轻漂亮的女子。好色,这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免不了的!而很有色相的王群,对那些好色的共产党干部,特别是老干部最有**力,当然也就是最有打击力的!而且,据说,王群现在已经打进了共产党内部,去了解放区,混进了共产党军队一个文工团当上了演员。王群最终的表现,会让全世界在吃一惊。在王群让全世界大吃一惊的同时,美国海军谍报人员的能力,他梅乐斯的能力,也同时必然会让全世界同行刮目相看。
就在刚刚结束的以美国为首的同盟国战胜德、日、意法西斯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有“远东之花”之称的日本女特务川岛芳子,还有一些德国女谍,在战争中,她们利用色相建立的“殊勋”惊人,手段百出:**、献身、杀人、窃取…..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们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所发明的特工器材也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钢笔枪、点尸水、还魂单……这些只有在神话世界中才有的东西都有了,都用上了。现在,来看看我们训练出来的“人妖”王群吧,来试试我们美国的特工装备吧!他总有一天要让全世界大跌眼镜,让全世界的同仁承认,还是美国高明!
在国共第三次内战,也就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决战打响前夕,他梅乐斯和戴笠这一对老搭档,已经全速起动,如同锋利的两把利剑,已经暗暗向共产党剌了出去――
日前,戴笠去了北平、上海一带,从事一系列活动。而他梅乐斯这边,竭手中所有力量,出动近千辆十轮大卡车,装载经过特种训练,配备美式装备的特务五千余人星夜兼程,前往上海和沿海一带大城市,抢占抗战胜利果实,替国民党布下了谍报网、扩充军统实力。与此同时,他通过海军元帅尼米兹同意,从美国海军部调来了四架四引擎的巨型运输机,将日前蒋介石检阅过、深为赏识的特警班第一期毕业的800名学员,火速空运去了天津、北平、青岛等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沿海城市。
重庆中美特警班第二期己经开学,学员1200人,比第一期规模还大,采用美国最新特工教材、刑事实验室和武器装备。尼米兹元帅还准其所请,命令驻日本冲绳的美国海军,秘密运送各式武器弹药至秦皇岛,共计三干吨。
在上海杜美路70号,那间名为中美所联合善后办事处,实则是为戴笠当中国海军总司令而秘密搭建的筹备班子,利用军统的力量,基本接收了日本海军在沪全部房屋和财产。中国海军部的有关计划和人事安排也在悄悄进行中……
这一切都已经做好了,而他梅乐斯也准备走了,回国了。不过,出川后,他还不会立即回国,还要辗转西南、东南、沿海一带,对由他们训练出来的特训班作最后一番巡视,然后从上海离开中国启程回国。时间大概在几个月后。他辗转西南、东南、沿海一带,要检查的特训班和巡行路线是:贵州的息烽、江西的修水、福建的漳洲、浙江的瑞安等十几处。这些训练班的种类有:行动队、爆破队、破坏队……共计约十万人。这支交由军统的庞大的武装特务组织,配备弹药充足,武器种类先进齐全,从常见的美国卡宾枪、汤姆生机枪、火箭炮、电讯收发报机到各式各样的手抢、爆破器材、窃听器……这些都是全能特务。一旦需要,这支庞大的特务队伍,可以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发展壮大。
梅乐斯信心十足,戴笠手中了有这支威力强大的特务武装组织作后盾,又同国民党军队中一些最有实力的将军关系密切,如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等。特别是同握有国民党军队中一支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集团军总司令胡宗南上将是莫逆之交。这就形成了足以影响中国政局的力量,同时,也铸成了支撑蒋委员长统治中国的一块基石。虽然为委员长手下大将、新任军政部长陈诚,以及同陈立夫、陈果夫兄弟等不睦、不容,但这些都不足以对戴笠构成威胁。总之,在美国海军全力支持下、同他梅乐斯友善的中国军统局局长戴笠,现在只要跺跺脚,中国的半边土地都是要抖一抖的。而中国有句古语叫“投桃报李”,他相信戴笠在不久的将来,会给美国海军部,更会给他梅乐斯本人以加倍偿还的。
月前,乔治代表海军部秘密来重庆时,就带来了海军部两巨头――海军部部长福莱斯特和天才的尼米兹元帅口信,对他在中国展的卓有成效、创造性的工作表示满意……他相信,回国后,自己肩章上又会要增添一颗将星――这也是海军部两巨头暗示过的。
然而,就在这中美合作所即将解散前夕,代表美国陆国利益的现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仍对自己耿耿于怀。今天,他之所以去重庆,是因为早晨,赫尔利大使给他来了一个电话,请他务必去一趟大使馆,说是有要事相商。这可是赫尔利出任驻华大使以来的第一次。出身于美国俄克拉荷马州的赫尔利,时年63岁,可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他是共和党,曾担任过美陆军部长、驻新西兰公使等职。
中国有句哲语,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跑不脱。”他决定去会会赫尔利。行前,他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参谋长贝乐利时,贝乐利劝他不要去,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与他这个驻华大使在业务上也不发生任何关系……
难道这位来自俄克拉荷马州的赫尔利还能把我当成他家的泡玉米花,一口吞了不成?梅乐斯嗬笑了。他拒绝了乐利时劝阻,决定去会一会这位代表美国陆军利益的赫大使,看他有些什么花样?他想,玩花样,他可能玩不过我,赫大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梅乐斯!
梅乐斯一路上就是带着这样的念头和愉快的心情去重庆的。重庆城已经遥遥在望了。回旋起伏,山山水水的重庆城,是一个由破破烂烂的瓦板房、吊脚楼鳞次栉比构筑起来的城市。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抗战中作为中国陪都的城市,却像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勇士,在八年抗战中,带领全中国人民走过了艰难的岁月,一直走向胜利!春水还没有发,显得比较瘦的嘉陵江上,一只只大船正在吃力地逆水而上。江边,在陡峭的山道上拉船的纤夫,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个脱光衣服,肩上套着纤绳,因为用力,头和腰都深深地弯下去,杀下去,身子竭力前倾。似乎嫌身上的力气还不够,他们一双手贴在地上再拼命用力。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拖船,简直就是在地上爬。他们一行,有的四五个人,有的七八个人,口中喊着整齐有力的号子,皮肤黝黑,浑身精瘦。整体来看,恍然像是一串串蚂蚱。
轿车跃上了市区大街,座落在上清寺的美国驻华大使馆出现了。这是一幢座临江而立,外观上很像美国白宫的西式建筑物,规模不大,却还雅致。四周围着铁栅栏。使馆门外,一左一右两个岗棚里,站了一个美国宪兵和一个中国兵持枪守卫。大门右边,立有一个橱窗,展览的图片都是美国风光。
梅乐斯在使馆那幢别墅式的主楼前下车后,上了二楼。
“哈罗,欢迎你!”见到梅乐斯,长得又瘦又高,西装革履的赫尔利迎出屋来,伸出手。
“见到你,真是荣幸。”梅乐斯同赫尔利握手,不是外交官的他,满口外交辞令。
赫尔利将梅乐斯请进他的办公室,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这就有人给送进来咖啡、点心。
“谢谢。”两人隔几坐在沙发上。
“抽烟吗?”赫尔利问。
梅尔斯摇了摇头。
“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主人问。
“请!”
赫尔利这就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支粗大的玉米芯似的烟斗叼在嘴上之时,给梅乐斯比了个请喝咖啡的手势,顺势将一只粗大的哈瓦那雪茄栽进烟斗里,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将身子很舒服地往沙发上一靠,叭嗒着粗大的哈瓦那雪茄,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眯缝起眼睛,一双蓝眼睛目光敏锐地观察着梅乐斯。
“最近有种说法。”赫尔利说话了同,说得富有哲理而幽默:“有人说,随着交通工具的发达,现在地球变得越来越小。全世界的人,其实都像住在一个村子里,国与国之间也并遥远。他们将地球叫地球村。然而,你和我都住在重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大使说得真是幽默呀。”梅乐斯谨慎地应付道一声:“我本来是想来拜望大使的,但大使重任在身,最近一段时间穿梭于延安、重庆之间,调停国共矛盾。最近听说毛泽东要来重庆谈判,他真的能来吗?”
“要来。”赫尔利学着毛泽东幽默的腔调说:“俗话说,山高路不平,好耍不过重庆城。既然蒋委员长请我去重庆,我还能有不去的?”
“啊哈!”梅乐斯假笑了一声:“不知大使对毛泽东印象如何?”
“毛泽东气势恢宏。”赫尔利把着烟斗,沉思着说:“还有他身边有周恩来、朱德这样一些去国外留过学,对国际形势洞若观火,第一流的外交家、军事家的辅助,力量不可小视。”
“我就不明白了,当年被蒋先生团团围困在穷山僻壤陕北延安的共产党,怎么会走到今天,力量越来越大,看来大有取代国民党的趋势?”
“蒋委员长这边一盘散沙,人家共产党那边团结。我在延安听共产党人唱‘团结是铁,团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在梅乐斯眼中长得龙虾似的赫尔利说着说着,竟学着用中文唱了起来。忽然又停了下来,用一双灰褐色的凹眼睛,目不转猜地盯着梅乐斯说:“各自为阵,这怎么行呢?这能取得最后胜利吗?”梅乐斯听出赫尔利话中有话,这就挑明:“大使请我来,不是有要事相商吗?”说着,颇有讽刺意味地一笑:“大使不会在这个时候请我来喝咖啡聊天吧?”
“当然不是。听说将军在解散你们那个中美合作所回国之前,还要去中国东南沿海一带视察你们和军统办的特训班?”
梅乐斯心中一惊,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讽剌道:“大使不愧是军人出身,消息真是灵通呀!”
“所以,我今天及时地请你来。”
“来干什么?”
“请你把你手中掌握的、有关中美合作所五年以来所有的情报、收发电文、库存文件、资料都给我一份复印件。”
这真是太可笑了,万万没有想到代表美国陆军利益的赫尔利大使这样幼稚。梅乐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那种毫不掩饰的愤怒、藐视、不屑,都从他这哈哈大笑中流泻出来。
“怎么样,梅将军不愿意?”赫尔利有些生气。
“尊敬的大使先生不会是当陆军部长时间长了,养成了对军事情报收集的嗜好吧?”梅乐斯也来了火气,说话毫不客气,完全没有了外交辞令:“看来,我有必要提醒大使先生注意你的身分,你现在不是美国三军参谋长,也不是国防部长,我不会听你的。”
“感谢你的忠告。”赫尔利看定桀骜不驯的梅乐斯,那张瘦削的脸上肌肉有些**,他说:“我没有弄错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在传达总统特使――马歇尔的命令,他让你将所掌摇握的有关中美合作所的情报转交我。”
“再由大使先生你转交陆军?”
“是。”赫尔利没有否认。
“请原谅!”梅乐斯断然抗命,“我是海军,我只服从海军元帅尼米兹和海军部长福莱斯特的命令。”
“现在你在中国,马歇尔特使的话就是命令。”赫尔利声色俱厉了,“看来,你需要我提醒你注意这样一个事实:特使在中国代表总统。你不服从特使的命令,是要被逮捕,上军事法庭的!”
“请出示特使的命令。”
赫尔利用手打了一下铃,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银灰色西服,金发碧眼的小姐。她手中拿了一个夹子,快步来在大使身边,按照大使要求,从夹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大使。大使看了再递给梅乐斯。梅乐斯看了,心中暗暗吃惊。这是一份马歇尔从华盛顿发给赫尔利的电传,要求梅乐斯行前,将中美合作所有关机密文件复印一分给赫尔利大使。
“那么,等特使回到重庆时,我亲自向特使作出解释。”梅乐斯还是不想给,他站起身来想溜。
“对不起,梅!”赫尔利也站了起来:“你不服从命令,那就得关禁闭。”赫尔利挥了一下手,早就候在外面的两个美国军人走进来,拘留了梅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