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江琳会不客气地问出那句话。

原来江琳的大伯,惦记上了房子。

她别开脸,眼里含着难过的眼泪,因为不懂拒绝,性格软弱,也只是好言相劝。

“大哥,老公走了,只给我和琳儿留下房子,这是我们唯一的念想。你能不能,另外给彦宇想想办法?”

大伯拔高嗓门,吼道:“有其他办法,我至于找上你吗?”

“我……我……”她憋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

倒是大伯听得不耐烦了,双手叉腰,低头看着她。

“你就说借不借?”

“大哥,我……我要是借给你,我和琳儿住哪里?”她声音很小。

大伯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吧。你去中学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一套,江琳以后上学也方便。”

“不用麻烦!这房子我们不借。”

江琳站在她旁边强硬出声。

大伯依旧紧绷着一张脸,大声吼她:“大人说话,你小孩儿插什么嘴?”

听到那巨大的吼声,她被吓了一跳。

江琳反而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大伯,别以为一个家里没有男人了,就会任人宰割。我妈有我给她养老,有我给她撑腰。房子我们要住,你别打主意。”

大伯站在门边,伸出一根手指头,不停地数落她。

“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啊?你妈都没有说什么,你说什么话?一个独女而已,以后还不是被男方吃绝户,倒不如把房子给彦宇,至少他姓江。”

江琳仰起头,不服气地争辩:“是女儿又怎么了?照样不比男人差,不靠着吃亲戚来作威作福。”

“这也是我弟弟的房子。我劝你们尽早搬出去,别怪我做大哥的不讲情面。”

那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倒显得是江琳和她的错了。

两个人又吵了好一会儿,吵得脸红,吵得周围邻居探出头来瞧。

大伯终于气冲冲地走了。

她感觉到江琳握着她的手都在抖,她勉强笑着和周围邻居道歉,是他们的家事,打扰了大家的清净。

关上门之后,她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反而是江琳冷静了下来,一脸倔强地看着她:“妈,我会向你证明,你女儿不比任何人的儿子差。”

一段时间后,大伯真的趁着她们母女不在家,找人换了锁。

江琳得知消息的时候,是晚上十,离下晚自习的时间不久。

她独自蹲在门口哭,没有丝毫办法:“琳儿,是妈妈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受苦。”

“妈,你别怕,等我回来。”

江琳急匆匆转身跑开,她没有追上。

等江琳再次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那双纤长的手,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坛子。

“碰!”江琳狠狠踹上防盗门,竟一脚将防盗门给踹开了。

“大伯,我把我爸的骨灰也带回来了,希望你的儿媳妇以后不会害怕。”

江琳对着在房间里抽烟的大伯笑。

大伯吐出一口烟,根本不信:“你少吓唬人。”

江琳朝他走近,打开了盖子,里面是雪白的粉末,并没有什么味道。

“大伯,我连我爸的骨灰都敢挖,你再逼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你这孩子!”大伯吓了一跳。

又见江琳将骨灰盒放在了桌子上面,那上面还有大伯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吃剩下的几粒花生米和几片牛肉。

江琳抿紧唇,没有说话,伸出沾满泥土的手抓住酒瓶子往嘴里灌酒。

她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默默流泪,只恨自己太软弱,保护不了江琳,反而要让江琳来做这个恶人。

“好好好啊!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侄女!”

大伯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大伯母手上提着一大袋东西,冷冷地看着江琳,不甘心地往外走。

在路过她的时候,大伯母说:“活该你生了一个赔钱货,以后被人吃绝户。”

她怯懦地嚅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喝完酒的江琳涨红脸,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对大伯母冷笑着说:“没有房子,没有人跟你儿子结婚,活该你生了一个五保户。”

明明是最亲的人,却因为一套房子恶言相对,恨不得将说出的话化为利刃,往对方心窝子里戳。

“总有你哭的时候,江琳。”大伯母恶毒地咒了江琳一句,跟在大伯父身后走了。

她走上前去抱着江琳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说:“琳儿,我们现在有钱了,妈送你去学画画好不好?”

“不用了,妈。”

江琳语气透着一种疲惫,时至今日,她都能记起那种感觉。

无力、麻木、倦怠、冷漠。

厄运总能尽快将人催熟,江琳真的懂事太早了。

刘娟从回忆里抽身,叹了口气。

这一次生病,她又给江琳添麻烦了。

只是看着这些设计图纸,她心里多了欣慰,江琳还在追逐她的梦想,生活的磨难,不能毁灭她心中的光。

图纸很快见底,最下面是一张男人的侧脸图。

啊,是江琳老板的画像。

刘娟将其他图纸放在一边,手持画像,细细打量。

画上的人眉目低垂,眸光温柔,细节处理得很到位,连眼睫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这幅画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刘娟在不经意间,发现了江琳苦苦隐藏的秘密。

“这孩子……”

她一声叹息,又内疚无法给江琳提供一个优越的家世。

或许,张耀东才是江琳最好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