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还真应了若眠的心里话,来的救星是四小姐祁婉音,衣着素淡雅致,肤如凝脂,直说老太太要见若眠。

婉月道:“云姐姐最是周到体贴,祖母许是要让云姐姐顶妙嫣姐姐的缺。”

哪就有这么好的事?

但毕竟都让四小姐亲自来请了,若眠不好妄自菲薄,辞了三小姐,随四小姐去了。

若眠前脚刚走,祁嗣延后脚钻进了婉月的屋子,一进去就急不可耐地唤:“云姐姐。”

书桃和妙竹相视一笑,揶揄道:“二爷要哪个云姐姐?若是要表亲的那位正儿八经的云姐姐,人家在百里之外,你只管梦里想去。可若是要太太屋里那位不伦不类的云姐姐,我们可要告太太去,看太太不拿住你打一顿。”

祁嗣延有位亲表姐,名也带云字。

他听得出两个小丫鬟在恶心他,没意思反驳什么,悻悻打帘子走了。

自年前他在母亲屋里没自制住抱了若眠一回,母亲就勒令他不许再多看若眠一眼。

半年多了,他四处避着惠夫人亲近若眠未果,今儿得了婉月的口信,紧赶慢赶还是没见着若眠。

他的心都要碎了。

婉音这边,将若眠引出婉月的屋子后,直在往东走。

若眠轻声提醒:“四小姐,老太太的院子不是在府里北上吗?”

婉音头都没回,“祖母在东阁看戏,你只管跟我去。”

这四小姐不似三小姐那么好琢磨,总归都是若眠开罪不起的。

若眠不再多问什么,只管跟着。

穿过植了许多讲究花木的偌大园子,婉音将若眠引给在角门下候着的嬷嬷,转身走了。

若眠一头雾水地跟着那位含笑的嬷嬷,等意识到这方院子绝不像老太太听戏的地方,倒更像哪位男主子的内书房时,为时晚矣。

秦嬷嬷将若眠领到书房门前,轻轻推若眠的腰,“进去吧,大爷在屋里等你。”

说罢抿着笑走远了。

四下清净得无一人出没,若眠愣在当场,腿软得一塌糊涂。

不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不管,先把眼泪酿出来再说。

她到最后也没勇气敲门,终是祁聿怀没沉住气,从书房里拉开了门。

“……大爷。”若眠战战兢兢走进书房,却只敢倚在门边,好随时跑脱出去。

祁聿怀把着门沿,用胳膊将若眠朝屋里推了两步,随即紧阖房门。

若眠的心紧随之沉入湖底。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呢。

祁聿怀半晌未发一语,只静静地从侧面打量着若眠。

她今日换了身桃红花袄,下身青缎百褶裙。本过了时兴的衣着,套在她身上却别有一股清新脱俗,衬得乌发雪肤的她尤像枝头海棠,娇妍无比。

三千青丝挽着简单的单螺髻,红玉簪子和耳环,一摇一轻晃之间,显得那段半隐半现的脖颈细嫩而白皙如玉。

未语先红了眼眶,琼鼻两腮肌映流霞,娇弱得令人直想把她欺负惨了才好。

若眠本就腿软,经祁聿怀扯住腕子往他面前拽,整个身段都软软地贴紧了他的胸膛。

“我该叫你茗雪,还是婉云?亦或陶若眠呢?”

语气里满是冷意。

画师的画祁聿怀见着了,经两个小道士几番纠正,成画竟与若眠这张脸九分相似。

她又是惠素华院里的人。

推来算去,结果是祁聿怀最不愿面对的一种。

“我对大爷日思夜念,大爷想怎么唤我都行。”若眠娇娇弱弱地垂着眉眼,不敢看祁聿怀的眼睛,也就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杀意。

祁聿怀嗤道:“日思夜念?你骗我去陈府打听你,就不担心我对你日思夜念?”

这是他最不解之处,药下了,人得手了,为何临了用假名字骗他?

是真不想他纠缠还是欲情故纵?

若眠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我怎么不希望早日和大爷相认呢,只是太太最忌讳丫鬟爬主子的床,若是大爷去太太那里讨我,只怕太太会生生把我打死的。”

一双扑簌簌的泪眼仿佛在勾男人的心魂。

祁聿怀明知她满嘴假话,心还是跟着揪紧了。

若眠再接再厉,声泪俱下地道:“前些时候,有个勾引二爷的小丫鬟,就被太太远远发卖了。我倒不怕被卖,就是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大爷,我的心就像被人揉碎了。”

祁聿怀暗暗蹙了蹙眉,听着深情不已,只怕没一句真心话,“依你的意思,我们日后两不相见?”

若眠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嘛。

她涩涩地抬起雾蒙蒙的水眸望向祁聿怀,一看他铁青的脸色就猜到他必是不会依的,忖度着道:“大爷倒舍得我么,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祁聿怀心里冷笑一声,“我自是不舍得,改日我就去请母亲做主把你赏给我,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母亲发卖了你。”

若眠的心湖一下子被坠入的大石头砸出了个窟窿。

她急得揪住了祁聿怀的衣袖。

做男主子的玩物哪里就比待在太太院里好呢,等他们玩腻了,她们这些丫鬟的下场只怕比发卖还凄凉。

为了活命,心下立时涌上一计,她柔言软语道:“大爷何须急这一时,等不日成了亲,再去问太太把我讨过来做妾不好么?若是沉不住气,先要了我,岂不毁了声誉?”

她提醒的够明显了么?

以祁聿怀的心智,不难猜出来惠夫人等着他自投罗网吧?

祁聿怀笑了笑,敛藏锐冷之意的眉眼泓着似有若无的轻蔑。

不自知的东西,下药之事都做得出来,还妄想做他的妾室。

说出口的却是:“前程有什么紧要,我只愿与卿长相守才好。”

若眠一时无言。

她万想不到向来离内帏八千里远,一心攻读功名的祁聿怀会说出和祁嗣延一样混账的话来。

男人果然都一副嘴脸。

若眠绞尽脑汁,只得又哄道:“大爷放心,你成亲之前,我想尽办法也会常来见大爷的,但只一头大爷千万得答应我,纳我之事,万万放在你成亲之后。”

他的前程于若眠而言其实也没什么紧要,可若是让老爷老太太知道祁聿怀为了她不顾前程声誉,最轻也要剥她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