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是一丈圆,一层层石梯递下去,中心圆底铺着鹅卵石。
若眠心力憔悴,已懒得猜测祁聿怀的心思。
泡进浴汤后,倒真如祁聿怀所说,能驱散疲惫,安神静心。
浴池周围嵌着一层白玉,热气熏着,温暖得不像话。
若眠枕着玉,披散的青丝如瀑如墨,半飘在水里。
待到祁聿怀追进浴池,若眠已仰着头眯着了。
祁聿怀不忍心打扰她,只是静静坐在若眠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吻了吻。
自此便再难餍足,盯着若眠恬静的睡颜出神,情难自禁地俯身吻她的鼻尖额头。
若眠只是浅眠,忽然掀开眼睑望进了祁聿怀的眸子。
“我弄醒你了?”
“没有。我没睡着。”
祁聿怀握着若眠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舒服一些吗?”
若眠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嗯。”
“祁聿怀,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有些话我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我也不想我们因此有隔阂。”
祁聿怀愣了愣,“我已经问过了。带你过来只是让你药浴,你不要乱想。”
若眠听他这么说,便再没心思解释什么。
如果可以,今日之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祁聿怀提起。
“眠儿,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祁聿怀潜进水里吻她,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克制。
“你别这样。”
若眠有些窘迫地推着祁聿怀宽阔的肩。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起狠了呢?
祁聿怀捉着若眠的腕子不轻也不重地咬了一口,“不喜欢吗?”
若眠不知所措地俯视着祁聿怀,他眸中闪烁着怪异的邪光,妖冶而蛊惑。
和官服下那个雪胎梅骨阳煦山立的他判若两人。
室内奇静无比,只水声旖旎激**,似梦中春水。
“不是不喜欢,但你为何要这样?我说过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他的怪异举止很难不让若眠乱想。
祁聿怀还想再亲,若眠推开了他,眼神透着冷。
祁聿怀跌进水里,颇有几分狼狈。
他忽然欺身压向若眠,抓着她的腕子按在玉石上。
深眸中那些虚假的温柔体贴消弭殆尽,只剩最原始本能的掠夺和侵占。
“他真的没碰你吗?”
他不信。
他怎么信?
若眠哭成那样,甚至换了宫装才出来。
任何事情上祁聿怀都不会如此偏激,已经偏激到没有理智。
可这件事上,那个答案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抑制不住发狂失控。
若眠盈着泪,很无力,“没有。”
祁聿怀松开了若眠的手,大掌顺着若眠的脊骨下抚,至腰窝处用力一按。
若眠吃痛得哼出了声。
“这是什么?”
祁聿怀问得颇冷。
若眠身上每处私密的痕迹祁聿怀都熟悉。
就像野兽天生对领地有着绝对灵敏的嗅觉。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处见血的红指印,不是他留下的。
那根本不是他的习惯。
“是宫女掐的,皇后娘娘让她们给我换衣裳的时候掐的。”
若眠简直百口莫辩。
皇后为了让祁聿怀误会她,龌蹉至此——任谁会信这么荒唐的事呢?
祁聿怀蓦地笑了。
笑得泛出了泪。
和若眠逃跑那晚被他捉住时一模一样。
若眠下意识要推开祁聿怀回到岸上,那晚暴雨摧残海棠的记忆还很清晰,若眠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来一次。
“眠儿,你为何要骗我?你说实话我能接受。”
他并不觉得蔺辰起了念后能控制住自己。
只怪他在和蔺辰下棋时没能彻底窥透蔺辰的心思。
若眠被扯拽进祁聿怀怀里。
感受着他话里的冰冷讽刺,感受着他的手上动作的羞辱和玩弄。
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扇了祁聿怀一耳光。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是因为你。”
若眠忍着泪,“因为你言而无信不肯放我走!”
祁聿怀愣在池中,瞥见若眠穿了衣裳要离开,他追上去将若眠抵在落地石屏上深吻。
喘息时不停在低求,“别离开我。”
若眠真的受够了祁聿怀的偏执疯癫,推不开,咬不痛,她就用腿抵开祁聿怀的腿,膝盖顶了上去。
“唔。”
祁聿怀被若眠用巧招反别着胳膊压在石屏上,一刹那的愣神,恍然大悟地自嘲道:“你求着她学武,就是为了对付我?”
“是。”若眠嘴里尽是血腥味,红唇靡艳似含了血蕊汁。
“祁聿怀,你总说你爱我,可你想过我要什么吗?”
“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但是你根本不在乎?”
祁聿怀攥紧了拳,卸了若眠的巧劲,护着她的后脑勺又一次将若眠压回石屏。
“我怎么不在乎?除了离开我,你所有想要的我都在乎。”
“那你有别的想法吗?你到现在心心念念的都还只是离开。我这么爱你,你感受不到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若眠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因为你的爱让我感到窒息。”
祁聿怀不可置信地笼着若眠,眉眼间极力维持着骄傲矜贵,可还是会不时溢出委屈和无助。
他甚至没有勇气让若眠再说一遍。
只是一遍已经够痛了。
他无力地松开了若眠,装作不在意地拭去了那滴夺眶而出的泪,拽了外袍,湿身走进冰冻的白皑皑天地间。
若眠蹲下身抱着自己哭了一会儿,随即擦干眼泪无事人一般走了出去。
顾六还在山庄外的马车旁等她。
见到她,急切道:“姨奶奶,大爷自己走了,咱要去追吗?”
若眠面无表情,“你去追就是了,我自己回府。”
顾六一噎,再没提去追祁聿怀的话。
祁聿怀一连好几日都没再进内宅,晚间都是宿在外书房。
待到祁卫两家议亲之事传开,卫慈热烈地邀请若眠一起围炉煮茶,笑说让若眠教她爱祁聿怀的那日。
若眠吐得昏天暗地。
郎中一诊,破天荒的,若眠这种命竟也会在这个节骨眼有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