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祁聿怀那带着凉意的唇,碰到了若眠的伤口。

若眠的心霎时剧烈地颤了颤。

西甘已经开始冷了,可若眠却燥热得两颊满是如芍药般富丽的颜色。

平素桃花般粉柔的唇瓣压抑得快被她咬破了。

她不敢想自己脸上的艳色。

祁聿怀干咳了声,找出纱布为她包扎伤口。

因为需要她抬胳膊,祁聿怀便解了她的穴位。

“不打我?”

瞥见若眠几乎要滴血的耳垂,祁聿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可等出了声才意识到,他自己也没清白到哪去。

身体比脑子诚实得多,嗓音低哑得蓄满了撩拨,暗瘾丝毫不藏掖,昭然若揭地汹涌着,难捱着。

不小心望进对方难免缱绻的眼神,瞬间的火星好似能点燃一屋的干柴。

欲望膨胀到令原本宽敞的屋子越来越压抑逼仄。

偏祁聿怀的手指还在若眠的手臂下绕,时而会蹭到她的肌肤,激起暧昧的涟漪。

“我自己来。”

若眠快疯了,她抢了祁聿怀手指间的纱布,背过身,焦急地打了个结,慌乱地穿好了衣裳。

心绪久久难宁。

祁聿怀提了支未沾过墨的玉杆狼毫递给若眠,“府里没有首饰,拿这个将就将就。”

若眠接过,将凌乱的青丝随意绾做了单螺髻。

“我去看看念安。”

手腕蓦地被祁聿怀握住。

肌肤的触碰,万般让人上瘾难耐。

若眠一寸寸抬眸望向他,他似乎也愣住了,不自在地松了手。

“以后写信便是,我自会派人送念安到你身边。”

别再翻墙,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不见不念,他现在只想静静把若眠忘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虚空,眸色好似无欲无波的沉寂寒潭,浑身都透着“别再打扰我”的冷意。

若眠点了点头,离开的背影无端透着几分窘迫。

念安和韦欣然正在廊下解连环,蓦然抬眸,欣喜地奔向若眠。

“娘亲。”

韦欣然回眸望向院中身着男装未施粉黛的女子,眼睫轻颤,眸中漾起点点震动。

跟随韦欣然多年的曼柔也傻了眼,这天底下,竟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但幸好只是相似,与双生子还是有异。

若眠的眉眼更深邃秾丽,相较之下,韦欣然娇媚的容颜,竟也显得清丽了。

概就像尽态极妍的芍药和的牡丹。

有些人无论如何也分不清,有人却只需要一眼。

“我没想到九姑娘也在,早知,就明日再来接念安了。”

若眠握着念安的小手,闪烁的眼神里满是局促。

今日的尴尬真是一茬接着一茬。

“没关系,你们母子相聚不易。念安,别忘了你答应姐姐的呦,我们可是拉过钩的。”

韦欣然蹲下身,理了理念安的衣襟。

再自然不过。

“我一定帮姐姐问爹爹要。”

韦欣然作势要捂念安的嘴,“别说出来,也别和你爹爹说是我要的。”

“好。”

若眠脸上始终漾着无可挑剔的笑意,待出了后院,她才浅浅舒了口气。

先带念安带进了童衣铺子。

“娘亲先前买的衣裳我还没来得及穿呢。”

若眠道:“留着慢慢穿就是了。”

念安忽然有些难过,“我又要好几年都见不到娘亲了吗?”

若眠一怔,“没有,我挑的都是你现在能穿的,你瞧。”

念安拧着眉,嘴角勉强扬了扬。

若眠蹲下身抚了抚念安的脸蛋,“娘不会再离开你好几年了,以后你想见娘,娘随时去接你,好不好?”

念安捧着若眠的手,小心翼翼道:“那娘亲和爹爹呢,永远不会在一起了吗?”

若眠低了低眸,回避了念安灼灼的视线。

念安没有继续追问,乖巧道:“我去试试衣裳合不合身。”

试下来只有一身苍绿的袍子勉强能穿。

“娘亲,你能帮我做一身吗?”

“可以啊,正好这几日得闲,晚上就给你量尺寸做一身。”

念安瓮声瓮气,“能给爹爹也做一身吗?”

若眠再次噎住。

念安道:“欣然姐姐要爹爹的尺寸做衣裳,可我不知该怎么开口问爹爹要尺寸,欣然姐姐又不许说是她要的。”

若眠拍拍好儿子的头,不可置信,“所以你就让娘当挡箭牌啊?”

念安笑得稚气,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娘亲,好不好嘛。”

若眠摇摇头,“你爹会缺衣裳?整日跟个花孔雀一样。”

后一句嘀咕得很小声。

念安嘟了嘟嘴,牵着若眠的手走出了童衣铺子。

“你爹可曾教过你骑马?”

念安摇头。

“射箭呢?”

还是摇头。

若眠总算找到了施展拳脚的地方。

幸好祁聿怀没功夫教,否则也显得她太没用了。

“今儿娘就教你骑马。”

祁聿怀对念安一直都很过分保护,别说骑马,就连院里的秋千都不太许念安玩。

故而,念安忽然听说要去骑马,有些控制不住的胆怯。

若眠就先找了匹小马驹让念安骑。

原野上秋叶连天,山泽苍然,寂静又空旷。

驰骋其中,会激起无尽的心潮澎湃,而又隐隐有几分淡淡的怆然。

马厩和马都是邱家的,雇了人在养。

邱稷宁没在祁聿怀的行辕待太久,跟着便到了这里。

来收账的邱冰烟刚要走,忽见邱稷宁在二楼廊下静静凭栏而望。

“哥。”嗓音里含着蜜。

待她靠近,才发现邱稷宁所望是远处教念安骑马的若眠。

邱稷宁这一辈,很早就只剩他一根独苗了。

邱冰烟则是邱五爷的养女。

“她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瞒得可真紧。”

邱稷宁痴痴道:“她没瞒,她过去经历的一切,我都知情。”

邱冰烟乜了邱稷宁一眼,冷道:“这不就是弃妇吗?京城要体面的官宦人家最常干的事就是去母留子。

“一个被抛弃的脏女人,也值得哥哥你和别人争来抢去?”

话音未落,邱冰烟蓦地被邱稷宁掐住了脖子,脸涨得血红,“哥?”

邱稷宁黑瞳里漾开极寒的戾气,手劲大到几乎要将邱冰烟的脖颈掐碎。

直至她脸色发紫,邱稷宁才嫌弃至极地松了手,抽出丝帕,在邱冰烟猩红的视线里擦了擦虎口。

“早在得知你是暴露七阁行踪的叛徒时,我就想杀了你。”

他语气冷得砭骨,令邱冰烟浑身一震。

她冤枉!可嗓子已哑得无法出声狡辩。

暴露七阁行踪只是想借程则楼的手除掉陶若眠,她才不是叛徒,她对邱家的心天地可鉴!

“没杀你,只因五叔不舍。可你若再做些出格的混账事,我绝不留你。”

说罢,随手丢了丝帕,连离开的背影都镀着冰冷无情。

邱冰烟缓了许久,撑着栏杆站起身。

身侧的侍女知卉关切道:“小姐,咱快回去吧,老爷还等着您呢。”

邱冰烟瞪了她一眼,“她不是弃妇吗?”

知卉被她恨毒的眼神吓得心一惊,“是。七阁主就是个贱人!”

邱冰烟反手就是一耳光,“还敢在我面前称呼她七阁主!”

知卉捂着脸跪地不起。

“抢我的阁主之位,还抢我的哥哥?”

邱冰烟蓦地笑出了声,笑声疯狠得令知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小姐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