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约摸半刻钟后,叶锦潇便下来了。

“叶姐,你忙好了。”陆春静立即迎来。

“叶七大人他这是……?”

叶锦潇略微斟酌,“天冷,沐浴时不慎染了风寒。”

白日做戏时,陆春静并非有意碰叶七,日后稍微规避些便好。

陆春静不禁失笑:“他这么大的人了,洗澡还能冻着,方才小菊说他一直高烧不退,还不肯喝药,我险些担心死了。”

想不到叶七大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又冷又酷,却跟个小孩似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夜冥确实不好哄。

他的心思很难猜。

可他却也很好哄,行走江湖,独来独往,心性干净得很。

叶锦潇抽开凳子,“今日到晋亲王府,可有收获?”

陆春静立即正了神色:

“叶姐,你怀疑世子妃小产一事,藏着秘密,我趁乱去她院中快速翻了一圈,发现她的抽屉里藏着药。”

取出袖中的方巾手帕。

捏着四个角打开,里面收着一粒白色的药丸。

“你看。”

“我从盒子里偷拿了一粒。”

叶锦潇捻起,“你可检查过了?”

她点头:“此药由枸杞子、白芍、何首乌等上好药材制成,是调理身子的药。”

可说完,她又觉得疑惑:

“世子妃自小产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吃药调理,可据我所知,她吃的都是熬成汁水的草药,却从没见过她吃这药丸子。”

也就是说,世子妃又吃煮成水的草药,又吃药丸子。

按照一日三顿,日日吃下来,她的身体岂不成了一只药罐子?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世子妃如此大剂量的吃药,只会适得其反,她身边有医术高超的医女,不可能不知道其危害,只不过那医女神出鬼没,恐怕连瑾世子都没见过她。”

叶锦潇闻言,漫不经心捻着指尖的白色小药丸:

“她身边有医女?”

还是个行踪神秘的医女?

“是,世子妃出身高门,她身边不仅配的有医女,还有得力老嬷嬷、会武功的婢女、杀人不见血的暗卫。”

她身边高手极多,又背靠镇国将军府,一般的千金贵女根本斗不过她。

叶锦潇略微思量:

“如果日日吃这么多药,补过头了,身体确实扛不住,你确定她每天都在喝中药?”

“我确定。”

她在晋亲王府当差时,没少被叫到世子妃跟前磋磨。

她亲眼所见,世子妃每天喝三顿调理身体的中药,抽屉里又藏着这药丸。

叶锦潇挑眉:“哦?”

根据气味分析,这药丸确实是调理身体的。

“她要是想快些恢复身子,多吃点药,倒也能勉强解释,可她身边有医女指导,不可能乱吃药。”

“看来……这药另有作用。”

陆春静闻言,惊异的坐直了三分:“叶姐,你的意思是……”

中医文化博大精深,不同的药材煮在一起,有不同的功效,更是在剂量上把守严格。

好比一副护心脉的药方,如果某一味药材开重了,便能变成气血翻涌、促进死亡的毒药。

就好比她手里这粒药丸。

单独看,它是调理身体的。

可如果配上别的一起吃,能变成什么功效,便有的考究了。

“你还有什么发现么?”

陆春静回想,细细道来:“世子妃屋内整洁,却没有几件世子的衣物,他们夫妻像是经常分房睡。”

“对了,快月底了,世子妃在清账,我偷拿了一本账簿。”

她赶紧从怀里取出来,可是又有些担心:

“叶姐,我把账簿拿了,世子妃那边可能近两日就会发现不对劲,怀疑到你身上,到时势必会有所动作……”

叶锦潇冷淡一声:“我和她早就撕破脸了。”

不差这两日。

想起谢暖烟脸上的印子……她眼底寒蝉,拿起账簿,翻了一眼。

陆春静聪明,倒是会挑,那么多账本里,拿到了总账。

“哎哟……”

“哎哟——”

大致翻了几页,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呻吟声,像一条快要断气的狗,撕破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哎……”

叶锦潇抬眸,往外扫了一眼。

“叶姐,我去看。”陆春静立马起身。

打开门,只见晋亲王府的那个婆子还被捆在树下,一张脸跟烂番茄似的,哀叫着。

悬在头顶上的水桶还在滴水。

嘀嗒。

嘀嗒——

那冰冷的水珠子从上午滴到晚上,足足七个时辰,水皆滴在同一个位置。

起初,不痛不痒,可时间一长,水珠子穿破头皮,滴穿一个小血坑。

婆子只觉得每掉一滴水,那剧痛便从天灵盖传遍浑身四肢,不知是血还是水浸满了头皮,潺潺的往下流,又痛又惊之下,早已没有白日的气焰。

陆春静和蔼的问:“曹嬷嬷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

你踏马瞎啊!

曹嬷嬷痛到打颤,嘴巴发紫:“放……放开我……我跟了世子妃十多年,你敢这样对我……当心世子妃知晓,治……治你的罪……”

“那我可真是太害怕了。”

陆春静无比惶恐。

“不过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及时通知到你的孙子,来给你收尸。”

“啊!啊啊!!”

曹嬷嬷突然目眦欲裂,像一条疯狗,挺着腰板剧烈挣扎:

“放开我!”

“你们残虐老人,没天理!老天爷会降雷劈死你们!劈死你们……啊!”

陆春静扬手便是一巴掌。

抓起她的衣领子:“说,世子妃身边的那个医女住在何处?”

只要找到那医女的行踪,不难揪出这药丸的真正效用。

“什么医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

陆春静没那么多耐性:“你负责日日给世子妃煮药,送药,岂会没见过那医女?”

“不肯说,无妨,那便一直捆在这里,受刑三天三夜,看看到底是你的头骨硬,还是嘴巴更硬!”

“你!你……”

曹嬷嬷又惶恐、又心急,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死过去。

陆春静两根银针扎下去,体贴的将她弄醒。

“晕过去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曹嬷嬷:“……”

叶锦潇轻笑一声,突然觉得陆春静挺坏的,以前被关在晋亲王府,天性都被压制住了,还是这样的她比较顺眼。

又凶又坏。

哐当——

突然,楼上,一声破裂的脆响。

叶锦潇神色微变:“叶七!”

迅速奔上楼,推开门的刹那,一道黑影从窗口翻了出去,与她恰好错峰。

她进屋时,只见夜冥独自一人坐在床前,粥碗打翻在地上。

看见她闯来,就像犯了错似的,赶紧弯腰捡碎片。

“住手!”

叶锦潇刚奔上去,就见他的手指‘唰’的一下,被锋利的碎片划出一道口子。

血溅了出来。

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指,放进嘴里嘬了一下,吐掉一大口血沫。

“叶姐,不如让我来吧。”

陆春静刚想来帮忙,却见叶七大人抓住叶姐的衣角,迅速往她身后靠,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

他一米九,又高又冷,武功高强。

她一米六,又瘦又小,手无缚鸡之力。

为什么他那么高大的个子,要黏着叶姐?

他好像一头又大又呆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