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便是次日傍晚。

皇宫举办小年宴,凡正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两位家眷参加。

昭阳殿。

烛火通明,热闹至极,官员女眷贵人们谈天说地、言笑晏晏,宫女太监们忙碌的出入着。

这蓬勃的气氛,在一道身影抵达时,明显的僵硬。

世子妃来了。

裴诗懿现身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揣测的、好奇的、疑惑的、看戏的……

不是说世子妃被人剃掉了头发,是个秃头?

今夜一见,她富贵华裳,头戴金步摇,腰间坠着珍珠宝石链子,那昂首朱唇殷红,宛如一朵娇养的人间富贵花,丝毫无外界传言那般……

“阿瑾。”

她面容如玉,娇娇一声,便令男人温柔执掌,牵着她跃过众人,去最前方的贵客位置落座。

众人目光跟随,低声私语:

“传言莫非有误……”

“世子妃这般貌美矜贵,出身大家,世间可少有几个女子能敌……”

“听闻她最近跟聿王妃形如水火,莫不是聿王妃故意放的谣言,诋毁她的名声……”

“我看也是……”

裴诗懿端庄的坐在那里,面上温润,眼底却裹着丝丝寒意。

没了头发,重新养几年,用假发,有的是法子。

可若没了命……

呵!

众人看不了世子妃的戏,很快便觉无趣的转移话题,宾客们陆续抵达,约摸两刻钟后,皇上携皇后、皇贵妃、四大妃入席。

行礼者跪地一片。

南渊皇牵着皇后的手落座:“诸位,今夜小年宴,一来庆国泰民安,二来庆四海升平,三来庆家宅安宁,如此吉日,不必拘礼。”

“谢皇上!”

南渊皇身着一袭暗蓝色锦丝便袍,脸上挂笑,模样平易近人,心情看胜极好。

又是一年。

愿来年风调雨顺,山河皆安。

他说完开场辞,接下来便按流程走,大太监捧着折子,一一扬声:

“桑南国献礼到锯缘青蟹两百只!”

宫女端着白玉盘,陆续入席,每一张桌上都放上刚刚出炉的清蒸锯缘青蟹。

那蟹足有成年男子的脑袋那么大!

每一只至少八斤!

部分官员见过这场面,不觉有何,但大部分没见过的人震惊得都吸气了。

这么大!

南渊国都远海,海鲜故而极其珍贵,平日吃一些海虾海蟹都需花费大量银钱,从海边运至帝都,路途遥远,还得保证鲜活,吃一次格外奢侈。

但南渊国南边的附属小国桑南国,国土面积小,子民靠海吃海,每年都会向南渊国上供顶尖海货。

“红袖国献礼……宁远国献礼……”

大太监念着礼单时,德王突然举手:

“父皇,聿王没来。”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注意到,上头的席位里空了两个。

聿王夫妇皆不在席。

仔细一想,今夜好像都没有瞧见二人?

南渊皇侧了侧头,“这两口子是还没进宫,还是迟到了?”

这……

众人相视一眼。

聿王向来规矩严谨,怎么会犯国宴迟到这种低级错误?

“皇上,老奴差人出去瞧瞧,许是街上人多,马车堵住了。”福公公低声,从后头退下去寻人。

裴诗懿淡淡的扫了那空座一眼,唇角轻掀,慢条斯理咽下这丝沁甜的茶水。

差不多是时候了。

随即,直接将茶杯覆在地上。

啪!

“啊……”

她捧着腹部,忽然便摔着滑落在地。

“诗懿!”楚怀瑾立即拉她,“你怎么了?”

“啊……我的肚子……好痛……”

每一次大型的国宴或皇室活动,为了防止突**况,早已配备的有专门的休息室、护卫队、御医等设施。

今夜,当值的御医立即上前。

一诊脉,脸色登时就变了。

南渊皇关切的看着,“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吃坏东西了?”

御医神色惶惶,搭脉的手指好像碰到了烫手山芋般,跪在地上不敢开口:

“皇上,世子妃她……她……”

南渊皇皱眉:“回个话还吞吞吐吐的,要是医术不佳,开年自己卷铺盖走人。”

“……”

眼看世子妃倒在瑾世子怀里,疼得脸都白了,御医头皮一硬,干脆利落的说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诊了脉象,世子妃体内有两条生命的迹象,但并非有孕,而是……有一条虫子。”

“她中蛊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众人震惊的瞠目。

就连南渊皇的神色也是微变:“可有诊错?”

“断不会错。”

殿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肃。

蛊!

这个字在南渊国而言,好比现代的鸦片一般,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忌讳之物。

据史册记载,六百多年前,巫族之人擅蛊术,他们向君王进献了年轻貌美的圣女,那女子一入宫便魅惑君王,更是用蛊术操控人心。

杀忠臣。

诛良将。

扼杀君王所有的子嗣。

用蛊虫操控君王,企图推翻王朝,建立他们巫族自己的国家。

满朝文武死尽九成,眼看家国即将覆灭,一位忠臣终于寻到时机刺杀圣女,并扶持年幼的皇室血脉,经过十余年的激战,才稳住山河。

此后,便下令将心思歹毒的巫族赶尽杀绝,将那些害人的蛊虫消灭殆尽。

想不到时隔多年,蛊虫竟出现在世子妃体内!

御医惶恐的说道:“皇上,世子妃体内的蛊极其霸道,若不找到下蛊之人,为其解除,恐危及性命。”

南渊皇神色凝重,“世子妃怎会中蛊?”

“啊……阿瑾,我是不是要死了……啊……”裴诗懿疼得满头汗,几乎失去意识。

一条小小的虫子,便有这般威力。

用其害人,阴毒无比。

莫不是巫族之人又出现了?

楚怀瑾抱着她,神色沉暗:“御医,想办法缓缓她的疼痛,再寻下蛊之人。”

御医惶惶:“微臣对蛊术未有涉猎,不敢轻易用药,还望世子宽谅。”

裴伯爵与伯爵夫人急色不已,难道就让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疼死?

“诗懿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蛊?”

“应该是……是聿王妃做的……”旁边的丫鬟慌张的开口。

裴伯爵扭头:“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奴婢不敢!”

丫鬟吓得跪在地上:

“老爷,您有所不知,昨日午时,聿王妃上了世子妃的马车,与世子妃谈话,奴婢候在外面,只听得马车内激烈争吵。”

“聿王妃说……说她一定要杀了世子妃,要世子妃死无葬身之地,还说要她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