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啊,日落了,回吧。”

一切——都结束了。

楚南南双眼噙泪通红,孤零零的跪在昏暗的夜下,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便知东宫的命运犹如坠落的夕阳,行至迟暮。

此后,再无东宫。

姑奶奶。

对不起。

对不起……

东宫。

圣旨下达,东宫鸡飞狗跳,被褫夺皇储之位的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还有嫔妾等亲属,皆被打入宗人府。

几个嫔妾疯了般的想逃:

“我不要去宗人府!”

“我不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进了宗人府,便是终生禁足,被关到活活老死、病死,终不见日。

大皇子妃怅然失神的坐在那里,想不到在短短半个月里,便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沦落至此。

命运沉浮。

她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为什么……”

“叶锦潇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看着那些搬抢东西的御林军,她迷茫的喃喃着。

“我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我要母仪天下……”

大皇子遭受重创吐了血,又被逍遥王打了一顿,拖着伤重的身体想见皇上,却被御林军拦住:

“大皇子,皇上有疾,谁也不见,您收拾好东西直接去宗人府就行。”

大皇子痛苦的仰天悲鸣:

“父皇啊!我是您的嫡长子,您当真这么狠的心啊!”

云微微哭到不行。

她在叶家寄人篱下,苦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进了东宫,除掉翊王妃和叶锦潇,却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就要进宗人府。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上天不公!

天爷啊!

“放我出去!”

她只是一个良娣,位份低下,无子无育,为什么也要受大皇子影响,一起被关进宗人府?

这不公平。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两名御林军拧住她,“皇上有令,胆敢私逃者,一律按死罪处理!”

“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进宗人府!”

“滚开,休要胡闹。”

“啊!”

云微微被推倒在地上,腹部忽的揪痛,似针扎一般尖锐,“肚子……”

好痛!

“我、我的肚子……”

“微微?!”大皇子箭步奔了过去,抱起脸色发白、陷入晕厥的云微微,竟摸到她裙摆的些许黏腻的湿热。

是血!

云微微下身出血了。

御林军见状不对,立即请来御医,御医号了脉,诊断出了身孕近五十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大皇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他立马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送到盘龙殿。

大皇子妃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云良娣每次与太子行**后,她都命嬷嬷暗中备下避子汤,云良娣怎么还可能怀上孩子?

云微微醒来,得知此事,再掐算日子,心底猛地一沉。

有了五十日左右的身孕,不就是太子遇刺、躲在茶楼那天?

那天,她被林新彦玷污,偶然碰到太子,实际上,并未与太子发生关系。

也就是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是林新彦的!

完了!

此事一旦败露,必是欺君罔上、株连全族的死罪。

可眼下情况特殊,腹中这个孩子是她保命的王牌,即便非太子骨肉,也不得不将它生下来。

命运弄人。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翌日清早。

聿王府。

叶锦潇离开的第一日,楚聿辞在冷院站了彻夜,晨光初升,衣袍沾满了薄霜,梨枝上的鸟儿叫声清脆,他心若空谷般**起回音,只觉无尽的空旷与死寂。

“潇儿……”

除了枝头的鸟叫,再无回应。

这个名字,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回音。

院外,景易走来,看见男人怅然孤寂的背影,眼角微红的压着心头的悲悯,低声开口:

“主子。”

“姜大人来了。”

约摸五十多岁、穿着长袍,身形瘦弱文人风骨的姜大人是史官,左手拿书,右手握笔,史官们一代代的书写记录着南渊国的岁月与传承。

他跪在门口,恭敬的行礼:

“下官愿为聿王殿下效劳,您请吩咐。”

楚聿辞头也未回,凉声扬起:

“谢家有女,钟灵毓秀,聪睿果敢,重情重义,为报婢女之仇,以一人之力对抗翊王府,人无贵贱之分,众生平等……”

后面的话音随风飘远。

姜大人是个聪明人,全都记下了。

这段历史该怎么记载,他明白了。

历史上,每一段平民对抗权贵的故事都值得歌颂,不畏强权,勇于反抗,最能激起老百姓的团结义愤之心。

谋逆?

造反?

不。

这是一段以一己之力、对抗皇权,不服输,不畏惧,值得议论称赞的故事。

不时,风行来传话:

“东宫有孕,皇上念及皇室血脉,改了责罚,将大皇子一家禁足于大皇子府,待诞下子嗣后,另行责罚。”

这个孩子来的不早也不晚,救了东宫一命。

不过,怀胎十月才能生产,这个孩子未出世前,一切都不成定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主子,棺椁已备好。”

那是一副极其华贵的金丝楠木棺椁,千年的木足以与帝王棺媲美,棺盖上雕刻着六翼展翅朱鸟纹,象征着自由,四角的缠枝莲花柿蒂纹无比精致。

金丝楠木,自带异香,蛇虫不侵,葬入地底可千年不腐。

楚聿辞一看见那棺椁,几乎晕厥,捏紧指尖强撑着:

“起棺。”

去谢家山庄。

叶落归根。

纵是他想留住她,也没有身份将她葬在死都要离开的楚家。

一路哀声,黄纸漫天。

抵达谢家山庄时,哭声一片,谢暖烟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反反复复五六次,已经虚弱的躺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嬷嬷们、下人们劝得心急如焚,大夫也来了七八个,可谢暖烟犹如太阳暴晒后焉了的花,再也不复往日神采。

“您吃点吧。”

“喝点水吧!”

“再这样滴水未进下去,三小姐只怕是想随小小姐一起去啊——”

“娘。”

谢暖烟涣散的目光微晃。

谁?

谁在叫她?

“娘。”

她哆嗦着双手,茫然又急切的左右巡视,以为是潇儿回来了,却瞧见跪在床榻前的聿王。

“娘,我带潇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