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嬷嬷八岁进宫,十五岁伺奉于武德皇身边,四十多年来,为武德皇出生入死、殚精竭虑,终生未嫁。
虽宫女出身,却是宫中位份最高的老宫女。
皇上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嬷嬷’,如今却在聿王府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的嗓音登时冷了:“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聿王请便!”
想不到聿王府乱成这样!
过几日回宫,她定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汇报到武德皇耳中!
“王爷不要听信谗言,就是王妃推了我家侧妃,老奴亲眼所见,不敢说谎,若有一个字假话,愿承担一切惩罚!”
玉嬷嬷跪在地上,满脸横肉与坚定,眼中的目光无比逼真。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聿辞攥紧手掌,此时的面色仿佛吃了死苍蝇。
竹嬷嬷是太上皇身边的人,不至于撒谎,她更没有偏袒叶锦潇的理由。
她说的必是真的。
柳明月是自己摔进水里的!
“嬷嬷,我们走,此乃聿王私事,他自会处置。”
叶锦潇说这话时,故意眉尾上扬,嘴角勾起,冲着柳明月投去一道挑衅的笑容:
落水狗,落汤鸡,奈我何?
柳明月:!!
气得不打一处来。
成功被激怒,今日,绝不放过她!
“聿辞哥哥,你一定要为月儿做主,月儿险些丢了性命,如果不惩罚姐姐,姐姐一定会下第二道手!”
叶锦潇有点怕的样子:“我没推你。”
“就是你推了我!”
“我都掉进水里了,你怎么赖账?大家都看见了,你推没推我,我难道会感觉不到?”
叶锦潇慌张:“说谎话要付出代价的……”
“我柳明月行得正、坐得直,从不说谎!!”
玉嬷嬷磕头:“还请王爷惩罚王妃!”
月珠下跪:“还请王爷惩罚王妃!”
“聿辞哥哥……”
“够了!”
男人一声厉喝,愠怒的气息在空气中震**开来,惊得所有人心头一震,后背一寒,不太再敢说话了。
他攥紧双拳,阴戾的目光直接落在玉嬷嬷身上。
“来人,此刁奴搬弄是非,离间主子,掌嘴二十。”
两名侍卫上前,一人按着玉嬷嬷,一人拿着戒尺,就要行刑。
玉嬷嬷快吓坏了:“王爷饶命,老奴不敢搬弄是非,只是侧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气不过,难道说实话也有错?”
柳明月也有些急:“聿辞哥哥,玉嬷嬷是我的乳娘,她一心向着我,你要罚她,便连我一起罚吧!”
玉嬷嬷哭着扑上前:
“侧妃,我可怜的侧妃啊!”
“都怪咱们势单力薄,咱们柳家比不上太傅府,比不上谢家,弱者受了欺负,连手都不能还,咱们活该受这份罪啊!”
“乳娘……呜!”
主仆二人挣扎着抱在一起,痛哭不止。
而站在边上的叶锦潇,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仗势欺人的恶人。
换作从前,楚聿辞定会勃然大怒,并抓住叶锦潇,严惩不贷。
可此刻……
用平静的情绪去看,才发现她一袭素衣,眼底清明,坦**而磊落,单薄的身形立得直直的,眉宇间的清冷,竟泛着薄霜般的疏离。
这不是一张欺人的嘴脸。
反观玉嬷嬷,嘴上大哭大嚎,眼角却没掉一滴泪,竟有几分小人得志的丑陋。
莫名的,他很平静,也是第一次柳明月这般狼狈、他没有生气。
而是淡淡开口:
“她是太上皇身边的竹嬷嬷。”
主仆二人浑身一僵。
什、什么?
竹嬷嬷?
就是那个……当今太上皇心腹,忠心护主,多年前,太上皇想将她赐给南渊皇为贵妃,享封号,葬皇陵,光宗耀祖,安享晚年。
但,她拒绝了,只愿一辈子当奴才,伺奉武德皇跟前的竹嬷嬷?!
“玉嬷嬷,你方才出言不敬,意思是竹嬷嬷偏向王妃,故意撒谎?”
冷凉的话音落下,吓得玉嬷嬷面色惨白如纸:
“老奴不敢!”
天爷呀!
纵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竹嬷嬷!
竹嬷嬷身后撑腰的人可是当今太上皇呀!
竹嬷嬷怎么会突然来聿王府?她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下可闯大祸了!
“王爷息怒,竹嬷嬷息怒,老奴方才……方才也是太担心侧妃,这才口无遮拦,万望高抬贵手,饶命啊!”
跪在地上直磕脑袋。
这下,是真的吓到了。
“掌嘴!”楚聿辞冷声落下,戒尺啪啪啪的声音响起。
玉嬷嬷痛得惨叫,却也不敢反抗,二十戒尺下去,两颊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几颗牙齿掉在地上,像一条即将咽气的死狗。
柳明月痛心得双眼通红。
乳娘!
行刑结束。
“本王管教不严,让竹嬷嬷见笑了。”楚聿辞挥手,便有两个人将玉嬷嬷拖了下去,血拖了一地。
竹嬷嬷面色淡淡:“聿王言重,老奴担不起。”
柳明月痛心疾首。
叶锦潇,我不会放过你的!
对我下断肠草之毒,殴打我的乳娘,我一定要你十倍奉还!
“对了,”叶锦潇突然开口,“刚才柳侧妃好像一口咬定,就是我推了她?”
柳明月面色一僵。
贱人,你又想干什么?
我已经放你一马了,你别得寸进尺!
楚聿辞看向柳明月,目光有些复杂。
自七年前柳明月救他一命,他便待柳明月极好,她也很心善,不善妒、不争吵、不惹事非,极其乖巧,曾说不求回报,只求伺奉左右。
聿王府家大业大,而他常年在外打仗,府上确实需要一个管家的人,便将其纳进府。
他不太相信,心中一直认定乖巧、温柔、善良的女子会欺骗他……
柳明月心下微慌。
王爷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聿辞哥哥!”
急忙抓住男人的衣袖,“方才……方才……我与姐姐起争执时,可能是气上头了,失去理智,再加上落水时姐姐离我很近,这才误以为是姐姐推了我……”
“哦?”
叶锦潇侧眸,笑道:
“柳侧妃,你方才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咬定是我,无比笃定。”
“我!我……”
柳明月心头一急:“我不会游泳,落水时受到惊吓,这才草木皆兵,想不到冤枉了姐姐……咳,咳咳!”
她抓着湿漉漉的衣服,惨白的小脸呛咳几声:
“月儿并非有意,咳咳……聿辞哥哥,月儿……月儿……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便虚弱的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