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出去安排了。

时代的枷锁还未完全撤去,所以刘老爷子并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

只悄悄约了相熟的几家人。

宴席就设在自家院内。

老李一家一家传完信,回来时在国营食堂买了几样硬菜。

家里还有些青菜、土豆、豆芽、花生米,再拌几个凉菜就齐活了。

秦俞安知道老李忙不过来,主动去给他帮厨。

陈锦棠则陪着刘老爷子拉家常,一则打好感情牌,二则从他老人家口中探一探蒋家和沈家的事儿。

秦俞安厨艺很好,动作又麻利,不大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几道凉菜。

看着寥寥无几的肉菜和凉菜,不由微微皱眉。

听刘老爷子的意思,今天请的客人不会少,这么几盘菜够吃吗?

老李胸有成竹地说:“一会儿饭菜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晌午过后,刘老爷子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

奇怪的是,几乎每家人都带了饭菜、糕点或者酒水来。

秦俞安这才明白老李说的“饭菜自己送上门”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买啥都要票证的年代,登门拜访自带干粮或者粮票、肉票并不稀奇。

第一个来的是薛家老太太。

薛老太太的大儿子在部队里任职,官位不低,所以薛家老太太走到哪儿都是一副尾巴翘到天上的架势。

薛老太太从小提篮里取出一盘小炒黄牛肉、一盘子茄子干煸豆角后,就大喇喇在刘老爷子对面坐下,捧起茶盏喝茶。

从她进门,半只眼睛都没往陈锦棠身上瞅过。

她不搭理陈锦棠,陈锦棠却偏要把戏做足了。

天热,薛老太太一路走来又热又渴,捧着茶杯咕嘟嘟喝个不停。

她手中的茶水刚下去一截,陈锦棠立即拎着水壶替她把水蓄上了。

薛老太太心道:倒是个有眼色的。

这才纡尊降贵地瞥了陈锦棠一眼,这一眼却让她一怔。

像!太像了!

待陈锦棠端着她带来的两盘子菜出去后,立即倾身往刘老爷跟前道:“老神医,你这个女徒弟长得像一个人!”

刘老爷子胡子一抖,不高兴地说:“不像人还能像神?”

薛老太太:“你不觉得锦棠跟黄家姐姐长得很像吗?

那眉毛、那眼睛,啧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老爷子听着更不高兴了,没好气地瞪了薛老太太一眼:“黄家姐姐都死了多少年了?

你拿我徒弟跟个死人比?晦气!”

薛老太太脾气也上来了:“黄姐姐死了,她女儿还活着呢!

她女儿一会儿来了,你自己比着看看!”

陈锦棠把菜盘子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后,回来恰好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便眨巴着大眼睛问:“薛奶奶,你们说的黄家的女儿,是不是嫁给了白家?

她又生了两个女儿,小的那个叫白微微,对不对?”

薛老太面上爬过一丝讶然:“是啊,是啊,你说的全对,你不是才到京市吗?

怎么对白家的事情这么清楚?”

陈锦棠莞尔一笑:“其实我跟微微早就认识了……”

不过她心头也爬上了一层疑影儿。

为何薛老太太也说自己跟微微的外婆和妈妈长得很像?

莫非……

原主的爸爸真的跟微微的妈妈是亲姐弟?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老李又领着两家人进来了。

陈锦棠帮着招呼客人,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

过了一会儿,老李跑进来说:“老爷子,沈老爷子带着他的宝贝孙女来了!”

陈锦棠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走进小院,他身后还跟着个娇俏的小姑娘。

那姑娘不就是昨天在饭馆碰到的野蛮小母猫吗?

“沈老弟,你这腿脚越来越不行了,一会儿让我徒儿给你扎两针!”

刘老爷子起身亲自将沈老头搀扶进屋,让他坐在沙发上,陈锦棠倒了杯热茶递给了沈老头。

沈梦桃走进门内,甜甜地喊刘老爷子“刘爷爷好”,又甜甜地喊薛老太太“薛奶奶好”,

又礼貌地一一跟其他人都打了招呼。

昨天在饭馆里的骄纵蛮横一扫而光,看上去比傻白甜还要傻白甜。

惹得众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一叠声夸她有教养、有礼貌,听得陈锦棠一阵牙疼。

沈梦桃看到陈锦棠的那一刻,也是一怔。

又见她拎着水壶四处给人倒水,料想肯定是刘家临时请来的帮工。

忍不住就想戏弄陈锦棠一番。

转念又想到既然小帮工在此,她那位帅得没边儿的老公或许也跟来了。

她眼前不由浮现出秦俞安俊美无匹的脸来,喉咙立即有点干,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沈梦桃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走到陈锦棠跟前,笑眯眯道:“给我倒杯水!”

陈锦棠不想让刘老爷子为难,拎起水壶开始给沈梦桃的茶杯里倒水。

热水缓缓注入茶杯,沈梦桃忽然一松手,只听“啪”一声,茶杯砸在地上摔成了渣渣。

沈梦桃往后一跳,接着蹲下身子,捂着**在外的小腿哭唧唧道:“我的腿被烫伤了,好疼!

爷爷,我腿烫伤了,要是落了疤痕,以后怎么穿裙子啊……呜呜呜呜……”

沈老爷子早拄着拐杖来看宝贝孙女的伤情,一众吃瓜群众也围过来关心沈梦桃。

陈锦棠冷冷地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声:心机绿茶婊!

沈老爷子不满地瞪着陈锦棠:“毛手毛脚,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老刘,不许给她钱,让她赔你茶杯,另外还必须支付我孙女的养伤钱!”

沈老爷子并不知道陈锦棠正是刘老爷子的关门弟子,都以为她是刘家请来的帮工。

立即有吃瓜群众跟着瞎起哄。

“就是,这么笨,怎么挣这份钱?”

“叫她赔,只怕她赔不起!”

“赔不起,就罚她给梦桃磕两个头!”

“磕头顶屁用,梦桃的腿被烫伤了,搞不好是要留疤的……”

沈梦桃见众人一窝蜂向着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她笃定陈锦棠是个穷鬼,一毛钱也赔不起,正好,她才不稀罕她赔钱呢。

沈梦桃抹了把眼泪,故作大方地说:“她一个帮工能有几个钱,要她赔钱岂不是为难她?

这样吧,就让他老公去我们家干几天活抵债吧!”

哼,只要那小美男到了她家里,她自然有办法把人弄到手!

闻言,陈锦棠眉宇间罩上一层戾气。

啧啧,这小野猫果然在打我老公秦俞安的主意!

色胆包天,叔可忍婶不可忍!

这时,刘老爷子一嗓子吼道:“闭嘴!都给我闭嘴!

是沈梦桃自己没拿稳杯子,关我们家锦棠屁事?

是沈梦桃自己蠢,自己烫了自己,凭啥让我们锦棠给她赔钱?

她摔了我的杯子,吓着了我们锦棠,要我说沈梦桃应该给我们锦棠磕头赔罪!”

哼,他刘一针可是出了名的最会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