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蒋承修对视的一刹那,秦俞安的眼眶里泛起一点湿意。

生父就站在面前,却暂且不能相认,天涯咫尺,又何尝不是咫尺天涯!

不过,他很快就将那种激**的心情压下去了。

秦俞安收回视线,将一只小鱼缸放在桌子上,道:“现在就可证明这药渣有毒无毒。”

陈锦棠会意,取出一片药渣丢进鱼缸中。

须臾功夫,原本活蹦乱跳的几只小鱼,便齐刷刷翻起了肚皮,嗝屁了。

原本沉浸在渣爹死而复生的震惊中的蒋承修,看着满缸死翘翘的小鱼,不由肝肠寸断。

“轰隆”一声,整个人都垮了。

好像苦苦支撑的老屋子,终于被雷火劈断了最后一根顶梁柱,彻底倒了。

蒋承修身子一歪,晕死在竹椅中。

秦俞安忙扑过去,查看蒋承修的情况。

陈锦棠:“赶紧把人抬到外面的竹**!”

秦俞安立即打横将蒋承修抱起,稳稳地放在了院子阴凉处的竹**。

陈锦棠快速取出金针,眨眼功夫,三十二枚金针已经落入蒋承修穴位中。

秦俞安打湿毛巾,替陈锦棠擦着额头的汗,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他……怎么样了?”

刘一针抢先答道:“急火攻心,没啥大事,死不了,你放心。”

说着,悠哉悠哉回屋喝茶去了。

秦俞安依旧灼灼地看着陈锦棠,他只信陈锦棠。

“放心吧,蒋叔叔没事。”

陈锦棠拉着秦俞安坐在树下的石凳子上,“他体内的毒也不妨事的,我先让他吃一段时间的清毒丸,将余毒清一清,

等他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再配合药浴、扎针,

慢慢的,蒋叔叔体内的毒会全清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秦俞安这才微觉心安。

他坐不住,又跑到竹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蒋承修。

半个小时后,陈锦棠拔了金针,蒋承修幽幽醒转。

他一张开眼睛,就看到秦俞安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

不由心头一动,这个年轻人好像很关心我啊……

“……要喝水吗?”秦俞安见蒋承修试图起身,忙将他扶了起来。

蒋承修心里莫名软了一片,他突然觉得这个青年人一定不是绿秀和渣爹的儿子。

绿秀和渣爹的人品绝对生不出这么纯善、真诚的面孔。

这时,陈锦棠捧着一碗温水快步走了过来,笑道:“蒋叔叔,喝点水吧,

您感觉哪里不舒服?”

蒋承修接过碗:“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了。”

陈锦棠:“蒋叔叔,您客气了。”

蒋承修喝了两口水,觉得浑身轻松多了,头不疼,眼不花,很清爽很舒服。

他不知道的是,这碗水是陈锦棠从空间里取出来的灵泉水,可以暂时压制他体内的寒毒。

蒋承修将空碗还给陈锦棠,拍了拍床边,向秦俞安道:“小伙子,你坐下,咱俩聊聊。”

陈锦棠识趣地进屋陪刘一针探讨针灸术去了。

将空间留给他二人。

秦俞安在竹床边上坐下。

蒋承修率先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阳华县、安保镇、香潭村人氏。”

蒋承修没去过那么小的地方,他“哦”了一声,又问:“你爸爸妈妈身体可好?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问出口后,才觉得自己像是在查户口。

哪有人一见面就打听人家的家庭情况的。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一点一滴。

秦俞安的眼神暗淡了一瞬:“我一岁的时候,爷爷从雪地里将我捡了回去,几年前爷爷奶奶已经病故,

养父养母待我很不好,在我心里,他们不算我的家人。

锦棠是我唯一的家人。”

蒋承修听得一阵心惊,暗思,原来这孩子的身世如此坎坷。

秦俞安继续说:“爷爷说捡到我时,我身上揣着出生年月,我生于一九五五年一月二十三日。”

蒋承修:“!!!”

他心脏又是一阵猛跳。

缘分啊,这孩子竟然跟自己的儿子蒋建华是同一天的生日!

瞧瞧,这个孩子多好,自己那儿子却是个十足十的人渣!

蒋承修:“你身上可有信物、或者胎记之类的,可以于家人相认?”

问出这句话后,蒋承修自己都懵了。

人家跟自己家人相认与否,关他一个外人屁事?

他这个外人话太多了!

秦俞安沉默了一瞬,摇摇头:“没有。”

蒋承修:“……”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骨肉亲情是断不掉的,孩子,终有一日,你跟你的亲生父母一定可以团聚。”

闻言,秦俞安轻轻一笑。

蒋承修觉得再问下去,真成查户口的了,想着赶紧换个话题。

此时,秦俞安却主动说:“我认识蒋建华,我跟他是飞鹰大队的战友,那时候,他还没有回到蒋家,还叫乔建华。”

“轰隆隆!”蒋承修觉得自己头上又炸了个滚雷!

他突然觉得自己即将要抓住些什么。

但是现在迷雾重重,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抓不住。

“啊?”

秦俞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蒋建华没跟您说起过我吧,他不敢!”

蒋承修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建华……他为什么不敢提起你?”

心头又落下一记闷棍!

秦俞安这时却收了话头:“您先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回了屋内。

蒋承修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宛如陷入云雾,越想越狐疑。

这时,刘一针掀开竹帘立在门口,冲蒋承修喊了声:“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明天再来吧。”

蒋承修:“……”

老神医这是又在赶客了。

他倒是不介意,被赶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

临走前,蒋承修厚着脸皮到了屋内,向陈锦棠笑道:“欢迎你们小两口有空了来我们家做客。”

陈锦棠明艳一笑:“蒋叔叔,我跟秦俞安一定会去的。”

蒋承修又向秦俞安笑道:“一定要来,蒋家大门随时为你们而开。”

秦俞安心头又是一涩,他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带着陈锦棠回到蒋家!

一定会堂堂正正喊蒋承修一声“爸爸”!

“嗯,好!”

蒋承修藏着满腹心事回了家,一推开门,就看到沈宝珠一脸幸福地坐在沙发上,

蒋建华站在身后替她捏着肩。

“妈妈,我手劲儿是不是太大了?要是疼,您就告诉我。”

沈宝珠慈爱地拍了拍蒋建华的手背:“你按得很舒服,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以往每每看到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蒋承修都会万分欣慰。

可是这会儿,他心里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爸爸,您回来了!

妈妈,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我爸爸拿拖鞋。”

蒋建华笑着跑过来,弯腰拿起一双干净的布拖鞋放在蒋承修脚边。

看着蒋建华那殷勤乖顺的样子,蒋承修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害自己呢?

唉!

蒋承修换了鞋子,蒋建华看着他灰白的脸色关切地说:“爸爸,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头又疼了?药我已经给您熬好了,

这就端来给您喝。”

听到“药”字,蒋承修心口一阵阵猛跳!

他刚想说“今天就不喝药了”,话还没出口,蒋建华已经跑进了厨房。

沈宝珠在沙发上一脸自豪地笑道:“咱们儿子多孝顺,他为了给你熬药,今天都没去单位上班。

咱们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蒋承修:“……”

“爸爸,药来了,温热的,不烫嘴!”

蒋建华端着药从厨房出来,将药碗搁在茶几上后,又跑过来拉着蒋承修的胳膊让他坐在沙发上。

蒋建华端起药碗递到蒋承修手里,继续劝道:“爸爸,喝了药,您头就不疼了,

我知道您怕苦,所以给您买了包糖渍橘子甜嘴,快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