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舟哥哥为何与别人定亲?你知道的,锦歌仰慕你许久,非你不嫁。”

荣锦歌几近要贴在谢辞舟身上,眼框内氤氲雾气,可怜模样与她平时跋扈之姿相差甚远。

温皖到时,见谢辞舟扶着荣锦歌的肩膀与她拉开距离,面色僵硬,掺着婉拒。

“你......你们......”

温皖手扶肚子,插在谢、荣二人中间,心中愤恨但面上楚楚可怜。

“辞舟哥哥,你不是已经定下婚约了吗?为何还要——”带着几分哽咽,她只对着谢辞舟吐露,全然不将荣锦歌放入眼中,瞧着我见犹怜,实则强势霸道,“还要与荣家女娘见面?你就算不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也要为那未过门的世子夫人着想啊!”

谢辞舟拍去荣锦歌缠在他腰上的手,先是被人撞破后的羞耻和恼怒,随后他感觉到什么不对,拉长语调:“你跟踪我?”

光善寺虽以姻缘显化闻名,但位置偏僻,香客不及京中广佛寺多。

且,他们二人约在寺内最偏僻的一隅见面,这里落叶繁多,旧佛灰尘遍布,显然连寺内沙弥都甚少来此。若非尾随而来,温皖如何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你就是那个勾引辞舟哥哥的表姑娘?果然是狐媚坯子,我告诉你!想母凭子贵的贱人我见多了!就怕你最后功不成名不就,反倒落个去母留子的下场!”

荣锦歌丝毫不觉得被人撞破有何耻辱,反而咄咄逼人。

月洞门外,谢南栀和祈愿躲在一棵榆树下,光照下来,穿过繁茂树叶,留下斑驳树影。

得益于此地偏僻,大树蓊郁,俩人偷偷听得津津乐道。

“施主。”

一道奶声奶气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

按理说,这儿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但,谢南栀依旧回眸。

入目一片荒芜,杂草成堆,红墙瓦楞破旧,还有掉漆的迹象。

唯独,没有瞧见一个人。

“我在这儿。”奶呼呼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俩人齐刷刷低头,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赫然在目,其上还有两个深色戒疤。

一名小沙弥穿灰色纳衣,手里握着串古铜色佛珠,目光直直盯着谢南栀手中的糖葫芦。

祈愿有模有样地行个礼,唤道:“小师傅。”

小沙弥双手合十回应:“阿弥陀佛。”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小沙弥率先开口:“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能吃吗?”

谢南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糖葫芦,色泽剔透,红色糖浆包裹着山楂,圆圆的一颗颗排成串被穿在竹签之上,看起来十分诱人。

“你不知道糖葫芦吗?”祈愿疑惑。

这玩意儿大街小巷都有人卖,不用走出几步就能看见有人抱着根竹杖在人群中穿梭叫卖。

这位小沙弥难不成也从未出过门?

小沙弥摇摇头,眼中闪着新奇的光,随后黯淡下来。

“爹娘说我身体不好,我自幼便在寺中长大。”

闻言,谢南栀和祈愿对视一眼,这故事听着分外耳熟,竟与她的遭遇如出一辙。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又想起里边那三位,她拿着糖葫芦忽然灵光一闪。

晃了晃手中的串,问道:“想吃吗?”

小沙弥犹疑片刻后,重重点头。

“那你得帮我一个忙。”

谢南栀屈膝蹲下,凑到他耳边悄悄呢喃。

不一会儿,小沙弥离开,回来之时,他的身后跟着众多夫人女娘,如锦鲤跃门,鱼贯而出。

其中有老有少,还有些稍微熟悉的面孔。

小沙弥轻轻牵了牵谢南栀的裙裾,指着那群人道:“姊姊,我听你的话告诉那些香客们,这里的旧佛显灵了,你是不是可以把糖葫芦给我吃了?”

谢南栀莞尔一笑,将糖葫芦伸出去,见小沙弥吃得开心,她也忍不住忻悦。

先前跟着温皖来时,她便留了个心眼。

听见外头的人说这里求姻缘最为灵验,加之外面正殿内的香客多以女娘夫人居多。

这不,正好派上用场。

温皖还得多谢她。

......

那边,香客们一窝蜂挤进月洞门,渴求菩萨的金光能落在自己身上,却见荣锦歌紧紧抱着谢辞舟的手臂。

俩人贴得严丝合缝。

她嘴里还不停歇:“我劝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一个打秋风的表姑娘还想攀龙附凤,以为仗着自己有孕就能获得辞舟哥哥的怜爱吗?”

温皖跪在地上,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衣型宽阔,看不出有孕的轮廓。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几度差点喘不上气。

“我是想为我的孩子谋一个好前程,可荣女娘呢?勾搭有妇之夫你也不觉得羞吗?”

谢辞舟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甩又甩不开,逃又逃不掉,越性儿全盘托出。

“温皖,我真的对你无意。那晚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就发生了那档子事。我没说过我不对你负责,你也给我一点时间缓缓行不行?”

没承想,三人的纠缠悉数落入香客们的视野。

京中的夫人、女娘向来无事,多以世家间的闲话度日。

这会儿被她们瞧了个现行,还怕谢辞舟的光辉事迹无人得知?只怕早就传遍京中各个角落,连那沿街讨饭的乞儿都能就此事聊上几句。

果然不出所料,三人一战成名,连带着那位未过门的世子夫人也上了轩爷话本子的续集。

......

谢国公府的正堂内,众女使婆子垂头候在一旁。

温皖揪着本子里的纸张跪在谢老夫人脚边,眼泪潸然落下。

“外祖母,您可看看,那荣家女娘是如何辱骂皖儿的。皖儿自知寄人篱下,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盼,只想陪在外祖母身边好好尽尽孝道,可她......她竟骂我狐媚胚子,下贱。”

谢辞舟站在堂内中央,皱着眉不愿听人诉苦,走到温皖身边夺过她手里的纸张,却被谢老夫人横了一眼。

“好,你先起来,当心肚子里的孩子。”谢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伸手扶她,“你和那个跋扈女置气做什么?不管怎么说,往后你是辞舟的姨娘,而她荣锦歌连我国公府的门都不配入。”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辞舟一句话堵住:“我说了,我和荣锦歌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自然愿意相信你,可我亲眼所见,那荣女娘对你搂搂抱抱,你既然神思清明,为何不推开她?又为何要与她私下见面?”

温皖长跪不起,攥着帕子擦拭满脸的泪痕。

明明之前谢辞舟对她百般呵护,较之他对谢南栀的态度,她足以确定先前的谢辞舟对她有意,可怎么一切都变了。

谢辞舟开始嫌她烦,嫌她不善解人意,甚至倒打一耙:“你敢说那群香客不是你故意引过去的?”

“我没有!”

“若不是你跟着我,我至于被人发现?至于被写成话本子?至于成为全盛京的笑话?”

温皖破涕为笑:“你若不私下与荣女娘见面,我又怎会跟着你前去?”

俩人无休止地纷吵令人心烦意乱,谢老夫人呵斥一声,拂开温皖的衣袖,面色凛然。

“温皖,就此收手已是给你留全颜面。这回,辞舟出丑,你脱不了干系。”

温皖瘫坐在地,泪水戛然而止。

好一个国公府,原是一丘之貉。

他们竟然瞧不起她,她定要在府上掀起腥风血雨,杀出一条属于她的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