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连翘在回到港城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王克和井庆禾。

他们两人贪婪,心狠,把际和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现在她只是在际和待了一个星期,王克和井庆禾又露出了愚笨,爱财,不知变通的模样。

把公司当作军阀内院姨太太宅斗的地方。

而她这个空有“皇帝”名头,却没有皇帝“权力”的被架空者,反而成了他们‘宅斗’的枪,指着哪儿她就要打哪儿。

或许是因为林连翘年纪小,他们并不把林连翘放在眼里,以为她随便糊弄糊弄就能骗过去。

林连翘看着他们卖蠢,淡然做自己的事情。

桌前摊着一堆王克让人做出来的无关紧要的账目,办公室里走进来了几个人。

“林董,您找我们?”

林连翘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休息区,“不用着急,来这里坐。”

几个暂时未被王克和井庆禾拉拢的中层管理者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明白林连翘是想干什么,但他们却不确定一个这么年轻的是不是能够对付得了王克和井庆禾。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赵征站在秘书处,目光幽邃地看着里面交谈的众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有一场应酬,王克和井庆禾短暂合作,将林连翘也请去一起参加酒局。

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但这场酒局的确重要,林连翘就算不想去,也得跟着一起。

裴斯墨找过来,发现林连翘被拉去喝酒,便立刻跟上。

林连翘坐在车内,看着一旁的裴斯墨,“你不回去休息,掺和我的事干什么?”

他清俊的脸上没有笑,眸光下压,看着她说,“姐姐,什么叫我掺和你的事儿?你是我的上司,我跟着你去应酬,不是应该的吗?”

“姐姐,我这么一个男人就跟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利用我都可以,不是吗?”

林连翘目露无奈,“我让你跟我一起回来,只是为了让你帮我进行子公司产品后续研发。”

“你现在还小,没必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可我也可以帮你挡酒,帮你震慑其他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不是吗?”

裴斯墨靠近林连翘,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认真看着她,“姐姐,我不小了。”

过几天裴斯墨就要过二十岁的生日,他就快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车内她的瞳孔颜色变得有些深,身上散发着浅浅的玉兰香,萦绕在裴斯墨的鼻间,心头。

裴斯墨腰弯下,压低脑袋,与林连翘对视,声音迷离清浅,“姐姐,我很快就能成长成给你遮风挡雨的男人了。”

“在此之前,你还需要成长。”林连翘拍拍他的脑袋,将他深陷的迷恋给拍散,“弟弟,我会自己撑伞。”

她把自己的手从裴斯墨的手中抽出来,“不要想太多。”

裴斯墨眼眸深暗,很是挫败地坐回去,面上露出烦躁和不高兴的神情。

林连翘从车载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给他,“喝了吧,一会儿小心酒喝多回去吐。”

裴斯墨从她手里把牛奶夺过来,恨恨拆开,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他最讨厌喝牛奶。

“难喝。”

林连翘很无奈,又从包里拿了一块水果糖给他。

裴斯墨这才勉为其难地选择忘记刚才她的拒绝。

这种试探裴斯墨用过不少次。

因为他没有明示,林连翘从来不正面回应,只会将他的话截断。

而去年圣诞节,他和林连翘都喝醉了,裴斯墨还很年轻,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刚刚送她回到公寓,看着她开门弯腰脱鞋。

她的侧脸柔美明艳,深蓝色的裙子裙摆摇摇晃晃,长腿穿着黑丝,散发着让他垂涎的光泽,裴斯墨很失控,本该立刻扭身上电梯,离开这里,可他却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林连翘。

他一声一声喊她的名字,侧头像一只依赖着林连翘的小狗一样,不停地蹭她脖颈,薄唇距离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只差毫厘。

想要她,想亲她,相识近三年,裴斯墨从做第一个春梦开始,梦中的女主角就是林连翘,他在梦中无数次和林连翘缠绵,看着她哭,看着她咬住自己的肩膀,被自己失控顶撞。

而现在,他不想做林连翘的弟弟了,他想做林连翘的男人。

酒精催化着他理智的崩溃,让裴斯墨将感情倾泄。

可林连翘却恢复了理智,挣扎无果,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裴斯墨僵住,林连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静看着他,“小墨,你该回去好好清醒清醒了。”

说完,林连翘甚至没留他喝杯茶,无情地关上门,不给裴斯墨道歉的机会。

事后林连翘没再找过他,是裴斯墨自己受不了林连翘的冷淡,厚着脸皮缠了她许久,保证以后再也不敢那样,林连翘才勉强同意继续和他做朋友。

裴斯墨再也不敢那么试探她,直到来到港城。

这一次的试探,她依旧在拒绝。

奶奶灰的短发下垂,遮住他的眉眼,裴斯墨紧紧抿着唇,直到抵达这次酒局所在的酒店。

裴斯墨抬头看了一眼酒店名字。

烦躁地啧了一声。

“寰宇”

怎么哪儿都有这个前男友哥?

他侧头看向林连翘,对方面不改色,带着他和王克,井庆禾一起进了酒店内。

请际和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西装,不似王克那般,吃得肥头大耳,看上去反而文质彬彬,很有一种儒商的味道。

他笑着走过去先和林连翘握了握手,“之前在宴会上与林董见过一面,在私底下看,林董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林连翘当然也笑,“冯总谬赞。”

“这是我的弟弟,裴斯墨。”

裴斯墨和冯总握了握手,简洁说了一句,“你好。”就退到林连翘的身后,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模样。

冯总又和王克,井庆禾等人寒暄了几句,林连翘发现他这位冯总,和井庆禾的关系更好,二人互相拍着后背,冯总邀请他们入座。

这个局上,在场众人全都是依赖着际和,按理来说,除了冯总之外,林连翘的地位最高,她应该坐在主宾的位置上。

可林连翘目光一扫,冯总引着众人坐下,就算是在场的男人们带着自己的小蜜,也只留下几个次末的位置。

裴斯墨替林连翘感受到一股不舒服的漠视。

他的脸色更臭了几分,看向林连翘,见她面色不变,这才走过去,帮林连翘拉开椅子。

冯总看到林连翘平静地坐下,面上没有半点难看和不适,平静得似乎并不知道这酒局之上还有主次三四宾的讲究。

有一旁有人笑着对林连翘说,“听说以前林董不在港城,是在内陆长大的,不知道林董还习不习惯在港城的生活?”

“听说内陆比港城要落后了很多,现在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都一八年了,怎么还会有吃不上饭的人家呢?”

“林董一看就是富养长大的,气质逼人,肯定也没吃过什么苦吧?”

林连翘笑了笑,“只听过比富的,没听过比穷的。”

“都是一个国家的人,我吃总归是吃米饭长大而非吃金子不是?”

她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阴阳怪气嘲讽她的人,“陈总觉得呢?”

那位陈总,唇角抽了抽,“哪有人是吃金子长大的,港城早几十年就回归了,咱们当然都是一国人。”

林连翘唇角依旧带笑,别人再找她说话,她也笑吟吟地回答了,王克和井庆禾相视一眼,纷纷在心中暗想。

大陆来的就是大陆来的,没规没矩,恐怕现在还没回过味儿,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坐的是不入流最末尾的位置吧?

没见过世面,就算在国外喝了一肚子洋墨水,还是没见过世面。

在场看轻她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男人对女人的下流心思,在一两杯酒下肚之后,膨胀出现,看林连翘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对起来。

不一会儿,林连翘就被人要求喝酒了。

“林董只吃菜有什么意思?女人得学会喝两口酒出去才好应酬!”有人端着酒杯,来到林连翘的面前,帮她倒满了一杯白酒。

裴斯墨看他还想碰林连翘,立刻将他推开,“拿开你的脏手!”

对方嘿了一声,上下打量裴斯墨,古怪笑了一声,“林董喝不喝啊?”

林连翘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之下,站起身,将酒杯端起来,含笑看着对方,“你想和我喝酒?”

对方被她的笑迷得有些神魂颠倒,点点头说,“当然,能和林董喝杯酒,我回去得八次。”

这开口的黄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林连翘缓慢说,“好啊。”

对方眼睛露出的色迷几乎不加掩饰,看着林连翘将斟满酒的酒杯举起来。

往前一泼——

对方被那杯酒泼了满脸。

满堂皆静。

林连翘将他手中的酒夺过来,语气依旧平和,问他,“一杯够不够?”

她不疾不徐地又倒了一杯,像是泼水一样,洒在他脸上,笑容和煦,“两杯呢?够不够给你面子,让你回去一夜十六次?嗯?”

“你他妈的臭婆娘!”

对方要是再听不出她是在嘲讽,就白活那么多年了,脸庞充血,抬手就要扇林连翘!

林连翘握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扭,一个酒囊饭袋,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按在了桌子上。

林连翘掂了掂酒瓶,笑意明媚,对着他的后脑勺砸上去。

咣当一声,酒瓶内的酒水四溅!

对方被砸得捂住流血的脑袋,倒在地上哀嚎。

裴斯墨看着这幅场景,双手环胸,扯唇冷笑。

而其他人,几乎都看傻眼了。

林连翘……她怎么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动手的?!

还有……林连翘他妈的怎么还有点东西在身上?!

她怎么能一只手把大汉给撂倒的?!

林连翘轻轻拍了拍手,随便拿起一瓶酒,不紧不慢地绕着次位往前走,手指划过在场众人坐着的椅背。

她今天穿得极美,红色的吊带丝绒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脚上踩着黑色高跟鞋,脚踝纤细莹白如雪,她外面还一件黑色西装,黑与红的经典配色,让林连翘看上去既危险又美丽。

“还有哪位要和我喝酒?”

林连翘侧低头,看向坐在她不远处,总会色迷迷看上一眼她胸口的男人。

他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

“你要和我喝酒吗?”

林连翘倒了一杯酒,对方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想和林董您喝酒!”

他再也不敢乱看了。

林连翘轻嗤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将一杯酒水从他脑袋上往下倒。

男人一个激灵,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有人被林连翘这般嚣张的模样激怒,又怒又怕,站起身,十分不忿地说,“林连翘!你就算是际和的董事长,也不能这么嚣张无度!现在是法治社会!”

林连翘闻言,将手中的酒和杯子放下,看向他,似乎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知道我是际和的董事长啊?”

“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我,只认为我是陪着王总,井总来应酬的小职工,我这个乡村妞,不懂酒桌上的规矩,以前看过港匪片,剧情就是这么演的,我就照着学了。”

林连翘无辜的看着众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众人心中顿时冒出一口火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很。

冯总忙上前打圆场,“林董说笑了,我们怎么会不认识您?您坐这儿,消消气,消消气。”

忽然,林连翘,裴斯墨,以及整个饭桌上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极为讽刺的轻笑。

林连翘朝外看去,就见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

他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唇角还带着一点浅笑,眉宇深邃,五官立体,下颌如刀削。

林连翘看了对方一眼,西装长袖下的手紧了紧。

“不好意思,看了一场痛快的场景,不由得多驻足看了一会儿。”

季聿白说着谦逊的话,目光却是看向林连翘。

那双黑色眼眸,似乎带着高兴,欣慰,以及……说不出来的狂热。

她方才那副揍人的模样,真是和他学了个五成。

季聿白心中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林连翘。

你还说不再爱我。

如今你所学的本事里,有很多处,都像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