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瑛来港城的第一天晚上,季聿白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林连翘内心便产生了极大的动容。
无法掩饰的情绪被季聿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本来在车上的季聿白又下了车,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你交出际和股权的目的,林阿公和林笛对你痛下狠手,必然不可能给你留后路。”万般情愫都被季聿白压在心底,不泄露分毫。
他垂眸看着不言语的林连翘,“你利用子公司做威胁,林阿公那种在港城混迹了半辈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出来?”
闻言,林连翘看了他一眼,反驳说,“你怎么知道我就只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拥有财力雄厚的人的确能和你一起偷梁换柱,但那些人是商人,在商言商,你和他们做生意,他们只会从你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季聿白一语戳破了林连翘所想,她眼睫轻颤,纤细修长的脖颈转动,将脑袋一起扭动,看向一旁。
她的确不可能只留一个后手,自从想好了和林家做分割,林连翘就没有打算再继续留着子公司的股权和地位。
将子公司的股权与其他商人置换,林连翘可以得到一笔难以想象的利润。
她在国外认识的人中,并不缺乏家资雄厚的人。
林连翘已经在和他们进行你来我往的谈判,截止到现在,她还没有谈妥。
“商人逐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林连翘相当平静地说,“只要他们的报酬在我的心理预期之内,尽快结束与际和的纠缠而舍弃多出来的酬劳,我并不是不能答应。”
“为什么不和我做这笔交易?”季聿白眸光深沉地看着她,压着翻滚的情绪。
“你不是商人吗?”林连翘轻笑,对上他的目光,直言不讳,“比起他们,恐怕你才是那个会榨取更多的利益的人吧?”
季聿白沉默。
两人彼此都明白。
他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
林连翘这个人。
“这只是一笔交易。”季聿白略显苍白地解释,“不牵扯其他个人感情的交易。”
“目前我个人所有的财产足以买下你手中子公司的股权,翘翘,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场交易里我只抽取我该得的利润。”
“距离初八还有好几天,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不会逼迫你什么。”
季聿白看着她不肯转过来的黑色脑袋,莹白如玉的耳朵掩藏在黑发之中,只露出小小的耳垂,上面有一点耳洞。
二人距离很近,季聿白轻而易举能嗅到她身上那股清新的甜香,他很想轻轻用食指勾一勾她可爱的小耳垂,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听听他的心跳,让她知道自己比星辰还要隽永的思念。
翻滚的念头比潮水击打礁石发出的动静还大。
季聿白努力克制,让自己收回了目光。
“我等你的电话。”
季聿白后退,迫着自己上车离开。
初八前,季聿白每天都在等待。
一天又一天,他给予自己煎熬痛苦,让他整天整夜的失眠难以睡着。
这段时间里,林连翘又和国外的朋友联系,辗转找到了几个大家族的富商,聊际和子公司的事。
那群外国佬,比她想象中还要吝啬,抠门。
他们住着古典豪华的庄园,每年花费几万金镑去养一匹马,买她股权的钱,却能压榨到几百万。
因为他们知道林连翘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林连翘想要摆脱桎梏,必须得求他们,压价是正常的,但他们相当吝啬,多一分钱都不想给。
林连翘气得一晚上喝光了一瓶葡萄酒。
有一个富商开出的价格很好,但他有个条件,要求林连翘嫁给他,带着她卖股权的钱嫁给他。
林连翘气乐了,不花钱白赚一个老婆,他怎么不直接说,“你这个傻子赶紧把股权送给我,再给我当老婆”!?
林连翘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她犹豫了很久,又给裴家打了一个电话。
裴家的当家家主听到她的声音,还没听她要说什么,便冷漠地说,“你别想再将我儿子给骗回港城了,林连翘,你利用了我儿子这么久,还想继续吊着他从裴家得到好处吗?想都别想!”
说完,裴斯墨的父亲挂断了电话。
林连翘听着忙音,明白了什么。
初七。
林连翘和宜瑛与宜父宜母回到了港城。
他们要回京市祭祖,林连翘把她们送到了机场。
回深水湾的路上,林连翘忽然调转车头,去了浅水湾。
那套属于季聿白的别墅,被人按响了门铃。
脸色难看,压抑着什么的季聿白起身去开门。
门后站着的人,让他为之一震。
林连翘抬眸看他,皱着眉,“你多久没有洗澡刮胡子了?”
季聿白没有接话,看了她许久。
林连翘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直觉今天不是谈事情的好时候,转身就想走,身后的忽然贴上一个身躯,牢牢将她抱住。
“抱歉。”他呼吸急促,仿佛重新获得了被遗失许久的灵魂,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没想过你会来。”
林连翘挣扎地用肘部给他胸口来了一下,恼道,“你要是这样,我就不和你谈了!”
抱住她的手臂紧了又松,好半天,季聿白松开了她,嗓音还带着许久未曾开口的暗哑,“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能谈,我们去里面。”
林连翘警惕的看着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季聿白去了书房,把早就拟定好的文件给她,“你先看,我去洗澡。”
他现在……的确太邋遢了,胡子拉碴不说,整个人也臭烘烘的。
林连翘点点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文件合同看起来。
季聿白去了浴室,怕林连翘多等,他不过花了十五分钟就洗好了澡,又将胡子剃干净。
换上裤子和长袖,正要出去,季聿白余光又看到了放在镜子旁的男士香水。
他默了默,拿起香水朝自己身上喷了两下。
洗完澡又喷香水,季聿白又觉得自己太刻意,抬手扇了扇。
‘散散味儿’。
来到客厅,林连翘已经看完了合同。
她读过法,这种合同里面有什么坑林连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这合同里根本没有坑。
多出股权本身所值价格十分之一的股权购买,下方还拟定了另外条款。
如果季聿白以高出购买股权价格的资金售出,季聿白只会抽取百分之一的酬劳。
如果季聿白以低于购买股权价格的资金售出,林连翘不用补其中的差价。
签署这份合同,季聿白将成为际和子公司的法人和最大股东。
林连翘将得到将近天价的报酬。
季聿白从房间里走出来,就感觉到林连翘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相当复杂。
看了一眼她眼前的合同,季聿白就明白为什么。
还有些潮湿的黑色短发吹落在鬓边,一缕一缕,发尖还带着些微很小的水珠。
季聿白坐在了林连翘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林连翘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是清冽的雪松加山涧水的味道。
林连翘这几天因为股权而略有些昏涨的大脑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这份合同还满意吗?”
季聿白问她。
“你没必要做出这么多退让,我们在商言商。”林连翘说。
季聿白早有准备,很快就点头,“可以商量。”
“我们去书房,电脑上还有电子件,你说,我改。”
林连翘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季聿白给她搬了一个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林连翘幽幽看着他。
解决一大心患的季聿白放轻松,见她防自己如防贼,便低笑出来,“那我把位置让给你。”
“林董屈尊光临寒舍,我随你的想法来。”
林连翘警惕他,思量片刻,坐在了季聿白的椅子上。
她还没看电脑,身边就凑过来了一个脑袋,温热呼吸洒落,在她**在外的脖颈上,在她的耳朵上。
林连翘蹭的站起来,说道,“客随主便,你坐你的位置,我在旁边看。”
她的耳朵因为他的呼吸而染上绯红。
季聿白眉眼变柔,克制地说,“好。”
林连翘最终还是坐在了季聿白的身边。
林连翘只要价格合理的,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季聿白多给她的,她一概不要。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修改着合同。
直到两个小时过去,最终版终于修改好,季聿白打了电话,让律师过来进行见证,一式三份,只要签上字,送去相关部门盖章,这份合同就会生效。
解决了心头大患,林连翘也感觉轻松了不少,往后靠了靠,身体松懈,话语也带了点懒洋洋的味道,“明天早上的会议,就你去开了。”
季聿白将自己的身体倾向林连翘,眉眼轻松,带了点戏谑地问,“想不想看他们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吃瘪的画面?”
林连翘侧眸,“这种会议基本上都是要关机静音的。”
季聿白一笑,声音里带了点霸道,“你觉得他们敢收我的手机吗?”
的确没人敢收季聿白的手机,林连翘在心中腹诽,想了想那个画面,眉眼一松,唇角轻轻勾起,“那个场面一定很有趣。”
季聿白看着她的笑,半天后,低沉地说了一句,“你会看到的。”
林连翘侧眸,与他那带了点纵容与亲近的目光对上,下意识地移开,站起身,“既然已经商量完了,那我走了。”
“律师还没来。”季聿白跟着她一起站起身,“我不打扰你,这就退出这里。”
季聿白压低了声音,就差说一句,“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在你不允许的时候对你动手动脚。”
林连翘恼道,“这是你家,你做主的地方,给我让空间是什么意思?”
季聿白沉默,回答道,“怕你走。”
“怕你好不容易愿意面对我,又因为看到我后想起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再次躲着我。”
季聿白看了一眼时间,道,“律师很快就会过来,至少等到律师来了,我们签完字。”
林连翘紧紧抿着唇,漂亮的脸蛋儿上没什么表情,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朝外走。
“我让律师把合同送到你家里也行。”季聿白跟上去,语速加快。
“我没打算现在走。”林连翘瞪他,“万一我走了你又对合同进行修改了呢?”
“我饿了,准备点饭而已。”
季聿白微怔,看着她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处,拿着手机似乎在看附近有什么吃食。
他紧绷提起来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这六年浅水湾的餐厅换了好几拨,有些不好吃。”季聿白站在林连翘的身后,低声说,“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他想操心,林连翘就不再看手机,任由他去安排。
在季聿白这里吃了一顿晚饭,律师就过来了,当着律师的面签署了一式三份的合同,林连翘便离开了浅水湾。
林连翘趁机要走,季聿白亲自送她到了邮轮上,看着她乘船去了海湾的另外一边。
翌日一早,周明在深水湾见到的人,就是季聿白。
际和的股东大会上,季聿白把玩着手机,看着林老先生和林笛,以及刘青山相当难看的脸色,将手机点亮,打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林连翘才刚刚睡醒没多久,看到来电,算算时间,她就知道这个电话的来意。
林连翘将电话接通,迎面就看到了季聿白穿着白色衬衫打着深蓝色细条纹领带的胸口。
那衬衫质量很好,他的身材好,肌肉贴着衬衫,白色之中透出些微内里的肌肤颜色。
林连翘:“……”
她把自己这边点了静音,将声音开到了最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老先生脸色相当难看,带了点沉怒的声音响起,“林连翘呢?她去哪了?她才是际和子公司的股东,这场会应该由她来!”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她的去处。”季聿白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向周明。
周明愣了愣,反应过来,将手中的合同交给林老先生,“这是林董与季总签署的股份与法人代表变更协议。”
“你这份法人代表变更协议根本没有通过总部审核同意,根本不作数!”林老先生十分生气的说道。
“没错。”林笛皱着眉,“林连翘才是法人,你们私底下做交易,已经是在损害总部的利益,这种未经同意的法人变更,根本无效。”
“林连翘作为际和总部董事长时,拥有际和子公司百分之六十二的股权,在子公司是实际控股股东,她的决定代表了总部的意志。”
“而现在,子公司的股权在我手里,我就是子公司的实际控股股东。”季聿白淡定地说,抬眸扫向林笛,轻笑,“我以为你们玩这种手段已经很有经验了。”
“林大少,不就是私底下买走了井庆禾和王克手中的股权吗?你没有损害总部的利益?”
林笛脸色铁青,“我从来没有做过损害总部利益的事情。”
“哦?”季聿白抬手,将领带轻轻扯了扯,“没有损害总部利益的具体行为是,把井庆禾这个杂碎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安排他重新回到东郊那块地上,批钱让他建厂自己做老板?”
林连翘听他舌战群儒,闻言看向手机屏幕,就看到季聿白骚包的单手扯领带的性感动作。
林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