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子。

这是赵佗对陈平的第一印象。

陈平身上的衣裳早在一路行军中变得脏兮兮,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刮破了洞,但依旧遮不住他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

真可谓是面如冠玉,器宇不凡,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陈平,拜见将军。恭喜将军在荥阳城下大胜魏军,生擒魏国公子豹,经此一战,将军必定名传天下。”

陈平俯身下拜,神态谦恭,口中更是说出恭贺之词。

这家伙真有心机。

赵佗眼睛微眯,盯着眼前的男人。

陈平这句话意思可不简单,除了恭喜之外,他还特意强调了生擒魏豹之事,实则是在暗示功劳。

毕竟要不是他们反水,赵佗不会这么轻易的将魏豹活捉。

他的意思……

“本将清楚你的心思了。我既然让张仲跟来,便是存了让你们这些人活命的心思,后面不会对这一千人动手的。”

听到这话,陈平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之所以暗示献上魏豹的功劳,倒不是想要借此邀功,而是希望眼前的秦将能看在生擒魏豹的份上,放他们这一千人一条生路。

刚才秦军砍首级,堆人头山的场面可是将陈平吓得够呛。特别是那些看押他们的秦卒全都用红通通的眼神盯着,相互交谈说要是把这一千人都砍掉那就好了。

陈平真害怕秦军为了军功,干出杀俘的事情。

只能大着胆子暗示,没想到眼前这秦将看上去还没自己大,却非常聪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怪不得这点年纪就能做到一支千人秦军的主将。

此人心思之机敏,绝不逊色于我。

想到这里,陈平对眼前的少年秦将越发忌惮起来。

他稽首叩拜道:“陈平,代一千户牖乡人,向将军谢过饶命之恩。”

赵佗淡淡道:“不用如此,饶过性命也是因为你们没有抵抗。我虽然不杀你们,但跟随魏军来此,欲袭击我荥阳之地,恐怕这一千人免不了要被贬做隶臣。”

“啊?”

陈平张大了嘴。

但他马上想到秦法严苛,一旦犯法便动辄株连,更别说是他们这种“敌军”了。

在战场上遇到秦军,一般只有两种下场。

一个是被当场砍了脑袋,成为人头山中一员。

另一个便是沦为奴隶,为秦帝国的各项建筑事业添砖加瓦。

几乎没有第三种选择。

想到此,陈平满脸苦涩。

魏豹因为张负投降秦军的事情,要报复张氏。陈平为了帮张氏平息这场灾祸,就提出张氏出僮仆,并为魏军征召一千乡人的计策,如此便让魏豹心中大悦,放过了张氏。

陈平深知魏国必灭,跟着魏豹没有出路,早早就想好了退路。

比如刚才若是没有这支秦军出现,陈平会想办法哄骗魏豹,让他放弃周巿,将其作为殿后的饵料吸引秦军,然后带着这一千人进行“战略撤退”。

等到逃出这片战场,陈平便可以从容的指挥手下僮仆和乡人将魏豹收拾活捉,然后再派人去向秦军请功投诚,进行谈判。如此一来待遇又和战场上被俘的降兵不一样,有很大概率让大家活着回乡。

但如今,随着这支秦军的出现,一切都变了。他们直接变成了战场上的俘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整整一千人,都将被秦人迁离这片故土,被贬做奴隶,终生不能与家人团聚。

一想到这个,良心未泯的陈平十分自责。

他做事虽然有私心,但并非无情无义之徒,心中已有后悔之意。

看着眼前的陈平脸色苍白,神色不安。

赵佗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他淡淡道:“不过嘛,此事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也有让他们免做隶臣的办法。”

听到这话,陈平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秦将。

他只觉自己一颗心忽上忽下,被对方拿捏的死死的。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陈平一脸希冀的看着赵佗,恳求道:“还请将军相救。”

赵佗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道:“你且下去吧,帮着张仲安抚好那些户牖乡的人。此事本将自有打算。”

“唯。”

陈平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将他的模样记在心中。

再次下拜,恭敬叩首之后,陈平才往外走去。

见到对方离开,赵佗脸上露出一抹笑。

这陈平虽然已经颇有心机,但毕竟年龄还不大,没有成长起来,远没有达到历史上“六出奇计安天下”的程度,故而赵佗才能在此事上对其撩拨。

不过他也并非口出虚言糊弄陈平,赵佗确实有挽救这千余人的办法。

因为这一千人没有在战场上攻击过秦军,又都是不着甲的乡人,完全可以归属为魏军的后勤民夫之类。

战卒和民夫,待遇可不一样。

而且他们还献上了魏豹,生擒一个魏国公子,足以让秦军上层感到高兴,从而放过这一千人。

至于的底层的秦卒,在近三千个魏军首级之前,已经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更不会有怨言。

“经此一事,想来这陈平一定会将我记住吧。”

赵佗心中暗道。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此事,因为大战刚刚落幕,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去见另外两支友军。

最先赶到的,是从荥阳城中出来支援的秦军将领。

这支秦军出城的时间很妙,出来就遇上魏军崩溃,上来就是追亡逐北,连一点像样的战斗都没有,就直接抢了一大堆人头,军功捞到手软。

整支军队从上到下,全都笑意盈盈。

故此当赵佗见到领兵的秦将时,对方可是满脸笑容,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这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须发浓密,十分威武,看上去就是一副猛将的模样。

对方见到赵佗时,也吃了一惊。

“你这孺子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那秦将满脸惊讶,毕竟赵佗真的太年轻了,完全无法让人将这少年模样和一支千人秦军的统帅联系起来。

赵佗对这种表情早已习惯,笑着拱手道:“在下公乘赵佗。”

见赵佗拱手,那秦将也不敢怠慢,伸手回礼。

“吾乃任嚣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