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泗水、东海、九江、衡山……诸郡通缉逆贼项声、项庄、项佗等项氏之人,各悬赏百金。”
“悬赏项渠之子项籍,两百金。”
“另拘捕景氏一族,并通缉反贼景同,悬赏千金。”
赵佗从项襄口中得到所有情报后,立刻下达了悬赏通缉令。
皇帝在刺杀之事后,已经给了赵佗一切事项的总揽权,通缉和悬赏这些叛贼,自然是在他的权力中。
“项襄虽然知道项籍被送到了景同那边,也听说过景同在暗地里联络各处六国遗族的事情。但这些人的具体位置只有项梁和项缠才清楚,怪不得项梁如此干脆的自杀,这家伙是要用命来保住景同和项籍啊。”
赵佗撇了撇嘴。
景同是昭平、项燕、项渠等人的副将,他自己也曾亲自领兵来对战过赵佗,知道赵佗的厉害。
所以景同行事一直很隐蔽,在楚国灭亡后就直接销声匿迹,只在暗中与各地反秦之人勾结。他和项氏之间是单线联络,现在项梁项缠一死,这条线就直接断了。
天下这么大,秦吏在东边的控制力又明显不足,这种情况下想要将景同等人捉住自然是千难万难。
“除非这家伙收到项梁造反的消息后,紧跟着举旗响应,将自己暴露出来。”
赵佗心中存了一丝幻想。
等到第二天,来自下相东边和南边的县邑确实传来了有人举旗响应项梁的消息,只是并非赵佗所期待的景同。
“僮县申氏,徐县徐氏举旗响应项梁,还有个符离人葛婴召集当地轻侠欲反,哦,这个已经被剿灭了。”
赵佗看着手中传来的各地情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秦灭六国,曾经的六国贵族作为失败者,自然是多有怨言。
其中一些人被项梁的宣传用语蛊惑,听说皇帝被杀,项氏举旗后,一时间热血上头,冲昏了头脑也是很正常。
在赵佗看来,这所谓的申氏、徐氏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宗族。他们虽然趁着赵广调集郡兵,各地县邑守卫力量薄弱的时候举旗造反,实际上是些冢中枯骨,翻不起什么大浪。
至于那个符离人葛婴就更加搞笑了。
据说这个葛婴是昔日楚军的官吏,在楚国灭亡后沦为渔夫,靠着打渔为生。前两日听说项梁造反的消息,就热血上头,联络符离曾做过轻侠的人,想要举旗造反,响应项梁。
结果符离本地的轻侠有不少人曾被征召去塞外打胡人,跟着赵佗立下了功劳,升爵得地。
这些人升爵后,分配到了土地,以及拥有了爵位上的特权,已经被同化在秦国军功爵体系里,拖家带口,有产业田宅,自然不可能跟着葛婴去造反。
甚至有人暗中告发,使得葛婴刚刚召集那些欲要造反的轻侠不久,就被县令带人给一锅端了。
一群早就被收了兵刃的轻侠,怎么可能是全副武装的县卒对手,这些叛逆之贼尽数被诛杀。贼首葛婴试图逃跑,最终被弩箭射杀,脑袋被砍了下来,随信附赠。
“这葛婴,好像是诸葛亮的祖宗吧?”
赵佗感觉这名字很熟悉,想到了一个偏门知识,不由叹道:“可惜世间再无孔明矣。”
很快,赵佗就下令道:“将葛婴和项梁、项缠的首级传视下相,震慑黔首,之后送回彭城。”
“另将项氏老弱尽数清点关押,等待皇帝的命令,再行处置。项襄等重犯,我将亲自押送回彭城。”
剿灭项氏后,赵佗已经没了继续留在下相的心思,一颗心尽数飘到了彭城的皇帝身上。
虽然带着骑兵前来支援的中郎骑将说皇帝伤势没有大碍,但赵佗可是亲眼见过皇帝身上流血,脸色苍白的场面,怎么可能放的下心。
赵佗将剿灭僮县和徐县叛乱的事情,交给赵广带领郡卒去处置,他自己则和前来支援的五百中郎骑兵加上之前的两百郎卫一起,押送项襄等重犯赶回彭城。
下相距离彭城两百余里,如果步行赶路,要好几天的时间。
好在赵佗率领的都是郎卫骑兵,项襄等重犯都以马车押送,所以两日内就能抵达彭城。
在路上,中郎骑将冯敬表达了他对赵佗的佩服。
“之前皇帝命君侯总揽擒捕刺客之事,君侯受命后却率兵前来下相,使得吾等皆感到疑惑,不知君侯用意何在。”
“直到项氏叛乱的事情传回彭城,城中公卿才惊愕感叹,没想到君侯料事如神,在刺客谋逆后,立刻就联系到了项氏身上。若非君侯临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啊。”
冯敬满脸钦佩,除了赵佗提前预测到项氏和刺客有联系外,他更佩服的还是赵佗破敌的神速。
彭城在收到项氏造反的消息后,立刻就派出了最精锐的中郎骑兵前来支援,结果他们这些骑兵还没赶到呢,叛乱就已经被敉平了。
冯敬在惋惜自己没了立功的机会之余,也对赵佗一千破三千的速度感到震撼。
“要是我那老父有武功侯打仗的速度,恐怕早就平了百越,回咸阳享福了。”
面对冯敬的称赞,赵佗自是温和回应。
冯敬是秦将冯无择之子,年龄和赵佗差不多,属于是典型的大秦官二代。
按照秦国一直以来的规矩,冯无择统兵在外,他这儿子就在宫中为郎,以做牵制。
赵佗和冯无择关系不错,在路上也多和冯敬沟通,问到了一些关于冯无择的消息。
当听说冯无择在南边吃不好,睡不好,向皇帝请求回来,还被驳回后,不由感叹起来。
“老冯过得苦啊!”
“他这都跟南方的越人处了好几年了吧。”
赵佗在心中庆幸,他自己改变了历史,不会再像历史上一样,去南边丛林里给那些越人当大王了。
除了冯无择外,在平了项氏之乱后的赵佗,也有闲心关心起之前刺杀的细节。
“李兄,他真的……”
当听到冯敬详细描述李由是如何抢先发现刺客扔出的大铁锥,又如何英勇的扑上去以身遮挡,用肩头挡了大铁锥一下时,赵佗都听得感动了。
只是冯敬犹豫后,低声说的下一句话,让赵佗勃然色变。
“我们私下里议论,都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李中郎之前做尚书仆射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结果今上将他调为中郎,让他侍从于身边,第二天就出现了刺客。而且皇帝的六辆马车形制规格都是一样的,但偏偏刺客就扔中了那一辆。”
“君侯,你说这事情会不会……”
赵佗狠狠咽了口唾沫。
他很不想相信这种事情。
但每当这种时候,赵佗的脑海里,总是冒出之前嬴阴嫚说的那句话。
“幸好当年我不是和他成婚,要不然说不定会被这家伙早早克死。”
人一旦陷入了某种思维,就会忍不住进行脑补。
就算不说这个时空里发生在李由身上的种种倒霉事,将目光放到原本的历史上去看。
在历史上,李由成功尚公主,后来这位公主就被胡亥残杀掉。
李由的父亲李斯,以及李由的兄弟,被胡亥具五刑处置,于脸上刺字,割去鼻子,斩左右脚,最终又腰斩于咸阳,并夷灭三族。
然后李由自己,也被刘邦、项羽击败,最终被曹参斩杀。
自己战败身死。
妻子被残杀。
老父、兄弟被具五刑,腰斩于市。
李氏被夷灭三族。
赵佗这么一联系起来,那可真是全身毛骨悚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嘶……李兄太可怕了,我以后还是得离他远点才是。”
……
“我不是,我没有,都是胡说!”
彭城一处宅邸,李由斜躺在床榻上,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目中流泪。
而刚刚被李由逼问出城中谣传的侍从,跪在地上不停叩首,说道:“都是小人胡说,都是小人胡说。”
李由神色木然,良久,他叹道:“是我让你说的,不用如此,你出去吧。”
待到那侍从战战兢兢的退出屋子后,李由痛苦的闭上眼。
“这就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