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她知道哥哥是在安慰他,到目前为止感染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那些人中也有硬气之人,但剜肉剔骨的速度赶不上扩散的速度。

云起扇着炉子,再未说话,只静静陪着云欢。

熬好药后,云欢调整好情绪走进房间,搀扶裴郁起来喝药。

他这会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但还是能看出惨白来。剜肉的疼痛一直蔓延在他手背上,钻进他的心里。

喝了药,云欢拿出一颗药丸给裴郁,让他吃进去。

“什么?”裴郁眼睛瞟了一下。

“止疼药,吃了就能麻痹住疼痛。”云欢不由分说将药喂进裴郁的嘴里。

裴郁被迫吞咽了下去,心中的疑问都没来得及问。

这止疼药和以往的止疼药不一样!

裴郁吃下止疼药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他一开始还怀疑自己被疼麻木了,直到云欢拆开手上的白布,刀子刺进肉里,他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这药?”裴郁感觉不到疼了,声音也有力气多了。

这止疼药这么好,为什么不给那些百姓吃这个?

“这止疼药造价不菲,朝廷不会拨那么多银子下来。”云欢处理着伤口,淡漠道。

她最开始拿出来的止疼药就是这个,但负责的大人看后直接否决了。

话里话外就是那些百姓不过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哪里配得上用这么好的药物。

皇上也不会同意那么多的银子用在难民身上。

云家是有钱,可难民的数量过多,不是几个十几个,而是成百上千个,且每天都要吃。

容许她自私一点吧。

难民吃的止疼药虽没有这么好,但也不是按照朝廷下达的指令走的,都是云欢私自加了药的。

云欢也是到这一刻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将这个事交给云起。

那是因为云家有钱。

而上辈子为什么要交给裴乘舟,是因为云起有别用,而裴乘舟娶了她,她有钱。

真是一手好算计!

裴郁眸子掩了一下,没人看见他掩下去的眸底是何思绪。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这句话云欢这两天说了无数遍,对无数人说了无数遍,每次都很认真,但唯独这一次哭了。

云欢话未落,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她急忙背过身以手掩面,调整自己的情绪。

可她越努力平复心情,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哭得肩膀都在颤抖。

裴郁看得心都要碎了,双眼有些殷红。

他薄唇轻启,想要劝云欢说他没事,可不知怎的出不了口。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云欢恨他,像上辈子一样恨他,这样他死她就不会心疼了。

“阿娇!”裴郁轻轻唤她。

他在这个世上早没有了在乎的人,是云欢,在他最黑暗的时候像太阳一样闯进他的生活。

他想跟她在一起,可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他努力向上爬,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

他现在身份权力都有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和她在一起?

怎么就这么难!

云欢心中那阵憋屈过了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转过身。

“伤口很好,扩散得很慢。”云欢低头处理好伤口,故作释然的声音。

裴郁完好的那只手抬起落在云欢的脑袋上,薄唇微抿,神色间满是痛心。

“我信你。”沉吟片刻后,他语气轻缓道。

云欢水花的眸子望他一眼,旋即垂下,点了点头。

“休息吧,我在外面。”云欢起身离开,不敢回头看裴郁,怕自己的情绪会再次控制不住。

裴郁注视着她离去,闭上眼睛,眉心紧蹙,有些痛苦。

云欢坐在案桌前翻着各种医书,只要有记录疫症的书她不停歇看,看了一整夜。

裴郁垂着手臂,站在外面看着那间房亮了一夜的烛火。

云欢想让他活,他也想活。

他抬起受伤的手来,舍弃这只手,是不是就可以保住命了!

可没了手,云欢会嫌弃他吧!

就算云欢不嫌弃他,他也不想站在她身边,让她受别人的目光审视。

云欢到天色亮时才歇了一阵,担忧着裴郁的伤又赶紧惊醒。

拿着药物来到房间,裴郁在阖眼小憩。看得出来,裴郁也是一夜未眠。

云欢来到床边,轻轻抬起他的手来。

在手臂抬起的那一刻,裴郁轻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睛。

“怎么不多休息会?”见是云欢,裴郁瞬间来了精神。

云欢笑了笑,“现在这个疼痛可以忍住吗?”

止疼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影响伤口,但凡还有点药效,能忍就忍忍吧。

裴郁轻点头,“可以。”

昨天吃止疼药的时辰晚些,这会虽渐渐失效了,但还有点作用,没有那钻心般的疼。

“我的伤在手臂,是不是可以......”裴郁凝神片刻,缓缓开口。

可也只说到一半便不再出声,毕竟后面的话太过残忍。

对他和云欢都很残忍。

“不可以。”

云欢知道他什么意思,她也曾想过。

但裴郁是个武将,是大将军。没了手臂他怎能接受。

裴郁确实接受不了,可眼下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云欢安慰裴郁,安慰自己。

给裴郁用到的药都是千金难求,重金购置的药材,故而他的伤口要比一般的人好得多。

一夜并未扩散多少。

看着流着红血水的伤口,云欢好像看见了希望,只要能让他活着,让他这样保持下去。

不就是上好的名贵药材嘛,她又不是供不起。

供他一辈子都可以。

看着裴郁吃了药,让他休息,她则离开继续翻医术去了。

“怀着身孕怎能如此劳累!”司元珊走进来嗔怪道。

云欢正倚在榻上,手里拿着医书,实在熬不住了闭眼眯会,随即又睁开眼睛翻看医书。

这些医书她从小到大看过无数遍,她也不知道在翻什么,可能是想从里面翻找出希望吧。

“娘!”

云欢放下医书缓缓坐起身,满眼的疲惫看的司元珊不忍极了。

“怎就这么可怜,所有事全落你身上去了。”司元珊心疼抱住云欢。

本以为云飞燕和裴乘舟死了,灾民的情况控制住,一切就该尘埃落地了。

只想着如何让云欢嫁裴郁就是了。

哪想在这个关键口又出了这种事。

厄运怎么就专找上他们来了。

“娘,我想让他活着。”云欢趴在司元珊怀里好一阵,眼眶有些湿润,暗哑着音道。

“娘知道,没事的。不就是一条命吗,我们还是能救回来的。”司元珊安抚云欢。

她这话可不是在说大话,那么多的灾民她和云欢没有精力全救活,但裴郁一个人的命,她们应该可以留下。

云欢听出她话外的意思,从她怀里直起身来。

“母亲是说有办法救裴郁?”她双眼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