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话里话外都在揶揄讽刺对方。

“郁哥儿什么意思?”蔺婉月笑容僵硬在脸上。

“老夫人,下人拿着将军沙场求来的银钱却不好好做事,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将军已于晌午处置了他们。”

有些话裴郁不好说出口,这时候鲁莽的苍临便发挥了他最大的用场。

蔺婉月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笑意不复存在。

“这么大的事,你也该请我的示下。”她冷声。

“不过换府中下人而已,能是多大的事。”裴郁面无表情,淡淡语气。

他的满不在乎和蔺婉月的愤怒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欢吃了口菜,默默放下筷子,以帕擦拭过嘴唇等着看好戏。

原来裴郁也是会反抗的,上辈子的他处处忍让,她还以为他很在乎和蔺婉月的母子情呢。

蔺婉月头脑清醒,也只糊涂了一瞬,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

“确实不算大事,可裴府下人众多,一下子全换了新的来,怕是不知如何当好差,误了你的大事就不好了。”

明明是蔺婉月生气裴郁换走了她的人,可现在却说是害怕误了裴郁的大事。

当真是什么话都能从她嘴里出来。

云欢眸底带笑,她这两日演了太多戏,如今看别人演戏是另一番感觉。

裴郁似是察觉到云欢的趣意,不着痕迹睨她一眼。

“母亲说得是,新人该有人带领管教着,母亲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不若让弟妹费心些,好好管管。”

云欢眸光一掠,没想到看热闹看自己身上来了。

裴郁让她管教新人,是想让她掌家吗?

捧杀!

还是挑拨离间!

裴府自打蔺婉月进门便是她掌家,到现在几十年了,如今要将她架空,她心里怕是不会痛快。

蔺婉月脸色真有一瞬的不自在。

“欢儿还小,正是好玩的年纪,懂得什么轻重,掌家的重担不该压她身上。”

蔺婉月深明大义护着云欢,不想她为庶务操劳烦心,又是好婆婆的嘴脸。

“母亲入府便掌家,那时比弟妹还小。再者正因为不知轻重才要历练,不然怕是会做出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裴郁语调拉长,意味深长之意明显。

他绝对在暗讽云欢上辈子杀他之事。

云欢凝眸不加掩饰看着裴郁,一时间她竟不知裴郁是为她好,还是想设计打压她。

裴府下人一夕之间全换,可见是裴郁早就计划好的,全换成了他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裴郁让她掌家,府中下人们听她指挥是好事,不听她指挥,她的颜面将会扫地。

云家大小姐,裴家二奶奶,竟连一个小小的裴府都掌管不好。

她身为女子还有何作为!

严重的话还会牵连到她的父母,质问她父母是如何教导的她。

云欢冷寂一般的眼神,让裴郁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

她是不是误会了?

裴乘舟斜眼看过云欢和裴郁,裴郁才回来没几天就要把掌家权讨要给云欢。

可见云欢夜里是会勾引人的。

亏她还总是一副傲娇嫡女的做派。

膳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几人各怀鬼胎。

蔺婉月最先反应过来,笑着缓和气氛。

“我那时是被逼无奈,身边没个帮衬的,可是受了好些苦。现在欢儿嫁过来,我受过苦必不会再让她受。”

蔺婉月说话间拉着云欢的手,甚是爱护。

云欢回握蔺婉月,笑着和她上演婆媳情深。

“母亲说的是,我懂什么轻重的,别惹出大乱子闹笑话。”

云欢顺着蔺婉月的话说道。

她知道裴郁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他说让她掌家,那必然是早就决定了,又怎么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动摇呢。

“弟妹想躲懒?”

裴郁什么应付客套话都没有,只几字就知他并没有把蔺婉月的话放在心上。

“那倒不是。”云欢轻摇头。

“既如此,弟妹便拿出云家嫡女的姿态,也好让裴府的下人长长见识。”

裴郁不给云欢和蔺婉月拒绝的机会,直接定了下来。

云欢的嫁妆还没有出世,这个家全靠裴郁养,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云欢纠结一般看向蔺婉月,“母亲,我心里有些害怕。”

她暂时还不能和蔺婉月撕破脸,主要她不知道裴郁让她掌家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先拉拢住蔺婉月。

"别怕,你兄长也是想让你历练历练,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母亲。"

蔺婉月心里难受一阵也便想开了。

云欢是乘舟的夫人,是她的亲儿媳。

让云欢掌家,掌家权还是在她手上。

而且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府中一应缺断了,云欢也好拿自己嫁妆补上。

“谢谢母亲。”

云欢窥探到她算计的心思,面上不显露分豪,感激应下。

蔺婉月让人将账本拿出来,正要交给云欢,被裴郁提前拿走了。

“我离家多年,不清楚府中的开销支出,带回去看看,劳烦弟妹回头来找我取。”

裴郁知道裴乘舟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君子,下三滥的事他没少干,账本怕是没有表面那么干净。

他不能丢一个烂摊子给云欢,带回去理一理再说。

蔺婉月不想裴郁翻账本,刚要阻止,裴郁已经拿着账本离去。

她心里不免有些惊慌。

裴郁的银钱官家直接送至裴府,每每到账,乘舟都会挥霍一空,根本留不到一家子使唤。

现在裴府的花费都是变卖家产来的。

尤其为了迎娶云欢,裴家缺了个大口,这半个月她正想法补呢。

这要是让裴郁翻出来,那真是没了脸皮。

还有她利用裴郁名头收敛钱财,利用裴郁为一些人求一官半职的事都会瞒不住。

云欢小口吃着菜,余光窥到蔺婉月不安的神情。

裴家早就入不敷出,要是让裴郁知道裴乘舟拿着他沙场用命求来的钱逛窑子,包花魁,赌博,怕是会直接打断裴乘舟的腿。

这些事裴乘舟瞒得密不透风,上辈子她也是到死才知道的。

还是裴乘舟亲口跟她说的。

他说她被裴郁玷污,他恶心,宁愿去睡花魁也不会看她一眼。

云欢不想看母子虚伪的脸,稍用两口找理由回去了。

回到玉清阁,云欢怕裴郁会像那晚一样猛然扑过来,洗沐后喝了杯茶,坐在朱窗边刺绣,等着裴郁。

她给裴郁的绢帕是云飞燕绣的,她不想他贴身带着那方绣帕,想绣一块替换了来。

裴郁双手抱胸靠在树下,一瞬不瞬凝视坐在窗边的女子。

夜风徐徐吹拂进去,抚动云欢散落在肩侧的青丝,她稍低头顺过去,一举一动美如画。

云欢感觉自己绣了许久,手臂都有些酸麻,裴郁还是未来。

难道今日不来吗?

云欢想着,放下绣架,转头看向朱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