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功之地于我旗山宗而言才是根本。可惜啊,被人以大挪移法,将整个山脉挪移到此处,黑渊炸裂,泄露各处,连这传功之地也沦陷于此,否则旗山何至于彻底灭绝?”

见着石碑,林又棠神色迷离,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

突然,他脸色一变,显现警惕。

“又被仙人记忆侵蚀了?这个月第四次了。旗山破败、衰落、灭绝,才给了我机会,若不沦落……唔!”

他想着走着,当踏足祭坛的瞬间,忽有一股狂暴重压落下!恍若大山砸落!

林又棠本就重伤在身,受这一下子当即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耳口鼻有鲜血流出!

“怎么……怎么回事……”

他以双手双脚支撑身体,但随即手脚颤抖……

咔嚓!

千锤百炼的骨骼,竟在重压下发出了嘎吱声响,继而断裂!

“虚言子跟踪过来,偷袭了我?他……他在什么地方?”

他硬撑着要起身,奈何耗尽了底蕴和积累,全靠吸了媚儿那口血才能维持,现在面对重压,赫然是杯水车薪!

“还我命来!”

“你好绝情!”

“你当年残杀同族,可曾想到今日?”

紧随其后的,是宛如巨浪一样的狂暴意志,像是一头头猛虎,结群而来,冲击着他的道心、神念,化作无穷无尽的幻境、虚影!

“滚!”

林又棠心念膨胀,头疼欲裂,恍惚中挣扎片刻,终于意识到了一切变化的来源——

赫然是那块石碑!

“怎么会这样?我承载旗山之气运、位格,乃是旗山仙,怎会被传功石碑排斥?这说不通,此处该是欢呼吾之到来才是!”

“得了旗山气运、命格就是旗山仙,那丧了自身气运、命格的,岂不是就成了丧气仙?会有这么难听的名字?可见,你这是一派胡言。”

陈渊从黑暗中走出,施施然来到了祭坛前面,抬头打量一眼。

就是这里。

“你果然来了!传功之地会抗拒我,是你做的手脚?”林又棠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地上,他拼尽全力的循着声音看去,脸色因愤怒而狰狞,身上泛起点点涟漪,却又被重压压下。

“说自己是应命之仙,说到底只是骗骗自己,记忆并不完全,甚至可能是被人操纵了。”陈渊也不看林又棠,只道:“借外力无妨,但得清楚自己是的斤两,省得误判,否则不仅要被影响自身思绪,从而意志混乱、行为幼稚,还会像不现在这样,连为何落到如此都不明白!”

“你敢辱我?”

“我就随口说说,你还不配我专门来辱,”陈渊径直掠过他,走向祭坛:“在你踏足祭坛的瞬间,就在面临一场对修为、道心的考验。”

轰!

话音刚落,庞大压力与纷杂凶猛的意志,朝陈渊呼啸而来!

重压如暴雨!

咔嚓!

陈渊脚下祭坛底边竟有几分破碎,灰色道袍猎猎声响,但玄身坚韧,不因此而损。

“就算是考验,你又算什么东西,能安稳度过?”林又棠尚不死心,随即惨呼一声,胸腹骨骼有破碎迹象。

陈渊没有回答,他看着那面石碑,双目一片漆黑。

轰!

星空自泥丸宫中蔓延出来,竟盯着眼里,将那石碑笼罩。

下一刻,凶猛意志迸发,无穷幻境落下,但尽数落入了心魔的无穷漩涡中。

嗡!

虚焰钟微微震颤,被陈渊收入囊中,接着他神色不变,印诀一捏,胸中铜镜震颤,月华涌出,在星空中勾勒出一轮明月,坚韧道心倒映其中,反过去落在石碑上,浸入其中,光滑的石碑表面,渐渐有了一点圆月轮廓。

“不是你来考验我,是我要考验考验你,是否值得为我所用!”

兹啦!兹啦!兹啦!

两方意志的角力,两种威压的碰撞,撕裂了空间,裂痕蔓延,毁灭之力遍布祭坛内外!

林又棠又惊又怒又惧,他的心念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摧残,混乱至极,身上更被空间裂痕撕扯,多了几道伤口,深可见骨、直损脏腑,将他残存的生机泯灭!

“我……我竟会被他人斗法的余波所杀?不该是这样,不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我这种身份、我所肩负的使命,我不能死……”

毁灭的力量,不因不甘和惊怒而改!

当陈渊走到石碑跟前,石碑爆发出最为猛烈的反击,空间裂痕如刀,刮过周遭,破碎了小半个祭坛,更将林又棠撕裂成三块,吞噬了大部分血肉!震碎了魂魄真灵!

“我……我应是旗山仙……我应是此地之主……”

他不甘的闭上了眼睛,最后一道念头消散——

“那虚言子甚至都不曾正视我一眼……”

啪。

陈渊的手落在了石碑表面。

呼——

狂风吹过,重压、意志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凝神感悟,随即皱起眉来。

“既是旗山宗的传功之地,又有那等考验,该是给来求取功法的弟子施压、传法的,怎的内里空空?不过,倒是有着离开此处的法诀……”

就在这时。

“这块旗山定命碑,是镇住黑渊的禁制门户,被称为仙庭之门,与万界黑渊相连。我宗强盛时,足迹遍布多界,玄功秘法参考诸天,诸法诀亦藏于诸天,如今黑渊解体,与诸天失联,便只剩下一篇总纲与诸天道标。不过,你没有仙门钥匙,便连总纲道标都见不得。”陈渊循声看去,眼神一凝。

半边身子化作骸骨、分成三块的死尸,在道道烟云的缠绕下重新站起,双目之中一片苍白。

在这道死尸身后,云雾缭绕,迷迷蒙蒙间能窥见一道模糊身影。

“贫道扶余子,见过道友。”

啪嗒、啪嗒、啪嗒。

滴水声在耳边回响,林翔卷的思绪逐渐恢复,顿时冰冷之感在全身显现。他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忆着先前经历——

陆地行舟、暴雪、跌落……

“不好!”他猛然起身,脸色苍白,“我死了!”

“你何时死了?”

女人的声音从旁传来。

林翔卷回头看去,入目的是师叔祖的随身女使,玉玲珑。

“我未死?”

他清醒过来,但满心疑惑:“大裂谷几乎无底,曾有师门前辈以术法窥探,下探几千里都不曾见底!而且处处孽土、极寒、死气、幻因、诡异,跌落下来的人从未有活着出去的……”

他喋喋不休,让玉玲珑不快,她打断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能活?”

嗯?

林翔卷一愣,明白过来。

“是因为师叔祖!”

“不错,只要那人在,就不会有……”玉玲珑忽然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

林翔卷不知她的心思,挣扎着来到舱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舱门。

呼——

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林翔卷一哆嗦,而玉玲珑则快速躲到了楼上。

她和其余几人都被陈渊封禁了修为,最多是比常人强健些,但面对假丹修士都得一哆嗦的寒气,还是得退避的。

这也是玉玲珑提醒林翔卷的原因——

她缺个探路的。

林翔卷又犹豫了片刻,走了出去。

门外一片漆黑,空****的,即使是他脚下的土地,也冷硬单调,除了一层冰霜,再无其他特点。

当林翔卷抬头远看,发现有一片金光。目光游走,他恍然大悟——

自己所在的这艘船,被一个闪烁着金光的大圈给圈起来了。

似乎是顺利走出行舟后胆子变大了,他又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朝着金光靠近过去。

等快到跟前,他赫然发现,所谓的发光大圈,竟是由一枚枚细小的字符组成的,每个字符的形状都差不多。

林翔卷无心思深究字意,因为金圈之外寒风呼呼,有种难言的恐怖与诡异,被浓浓的黑雾笼罩,看不到任何景象。他只是看去一眼就心惊肉跳,双目刺痛,胸闷头晕,念头中多了许多杂念,便赶紧收回目光。

“多亏这金圈护住了吾等!否则必死无疑!这定是师叔祖的手笔!”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反而快速退回去,寻找陈渊的踪迹。

一盏茶的瞬间后,林翔卷将大船的里里外外都被找遍了,甚至喊了几嗓子,但根本找不着陈渊。

“难道师叔祖出圈了?”

他满心担忧的朝外面看去,虽然“师叔祖”神通广大,可圈外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万一有什么危险,还联系不上,可就要命了。

“而且,一直困在这也是问题,船里备着的餐食、饮水不多,那水还都被冻上了……”

想到这,林翔卷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对,想了一会才恍然惊醒。

“既然被冻上了,我最初听到的滴答声,是从何处传来的?”

滴答!

又是一声水滴滴落的声音。

他这次听得分明,循着声音抬头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一张巨大的狰狞面孔正悬于上方,如鬼似怪,青面獠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那鬼怪张开了血盆大嘴,里面是一圈又一圈的獠牙,大嘴套着小嘴,涎水如溪流,不断滴落,滴在半空却激发出一道金光,被挡在中途,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