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对于动辄闭关百年的修士而言,半年时间更是转瞬即过。

不过,对于北域而言,这个半年却显得有几分漫长。

在凡俗层面,作为凡俗王朝大国的藏铭国经历了权力更迭,内有内乱,外有干涉,陷入了混乱。

在修仙界中,原本的北域霸主旗山八宗,则因其盟主陨落、太上长老失踪,而收缩了势力范围,固守本岛与周遭几个小岛,使得的北域之中,有心霸权的宗门心思活络,各有动作,去占领旗山八宗后退后留下的权力真空。

但也有奇怪之处,便是北域几家大派,虽也扩张了势力,但并未如当年南域霸主交替时那样,各家蜂拥而起,联手围攻过往之霸主!

有鉴于此,其他宗门即便有心,也出于谨慎,选择了观望,并且慢慢就听得了一些传闻,时常有小门的执掌者凑在一起,交涉沟通,疑神疑鬼——

“听说了么?旗山岛上多了一位大能,据说是旗山正宗嫡传,也是位炼神真君,而且境界极高,即便被三五个同境界的真君围攻,也丝毫不虚!”

“难怪,定军山他们几个大宗,见着八宗势力收缩,竟都保持了克制,原来八宗之中,竟又有大能出现!”

“但有这等人物,他八宗足以维持霸主之位,又为何会收缩势力范围?总觉得这里面有地方说不通。会不会是那消息传来传去,已有偏差,其实八宗里面根本没什么厉害人物,各家只是忌惮八宗过去的底蕴,才会谨慎?”

“这谁能知道?可大宗不出面,咱们小门小派的可不敢当出头鸟。话说回来,到底是真是假,总归得有个苗头,可知那人的名号?”

“名号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姓陈。”

“陈师祖明明能力压几名炼神联手,又为何要让咱们八宗低调行事?”

类似的疑问,其实也在旗山八宗中流传,那马元中此番便收拢了散落在望藏岛的人手,领着他们撤回本岛。在见着林翔卷复命的时候,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不过,她这边说完,立刻就补充道:“我可不是在诋毁师祖,只是略感疑惑,略感……”

林翔卷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师祖的本话,是说他本人就喜好低调谨慎行事,不喜张扬,所以教导咱们旗山外宗的弟子,也不可太过张扬,得谨慎。”

“既是本话,那肯定还有潜意了。”马元中经验不浅,也压低了声音,“师兄,这里也无外人,你但讲无妨。”

“唉。”林翔卷叹了口气,声音又低了几分,“这还是玄机阁的那位师叔推测出来的,他说啊,在师祖看来,咱们外宗八门的实力不够,已经撑不起那么大的架子。再加上……”

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另外,师祖与吾等之间,说实话,除了占这个旗山之名,关联并不算大,能出手护持已算难得,想借着他老人家的势维持霸主之位,甚至继续扩张,那是想都不要想。”

马元中一怔,随即苦笑:“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师妹……师弟,你也不用担忧,几位长者也都说了,师祖性子和善,不是绝情之人,只待吾等尽心侍奉,好生供养,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归有一日能感动师祖,让他真正将吾等看做后辈子孙,到时自能得其助力。”

说着说着,林翔卷的表情严肃起来,警告道:“但有一点要记牢,不要想着未来能借师祖之势,才诚心侍奉,那都是未来之说,当下得真的当做长辈!师祖目洞阴阳,什么样的心思都瞒不住他。”

“谨记,谨记。”马元中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说起来,除了四五个月前见过一次祖师,之后不曾见得仙颜,师兄可知道师祖最近都在做什么?”

“听说是在闭关修炼一种神通。”林翔卷的语气也不怎么确定,“似乎与双眼有关,三个月前我曾见得师祖一次,见他双目泛光,被他一看,我便浑身不适。不过,我也就三个月前见过他一面了。不过,你这次是处理的望藏岛事宜,师祖对望藏、藏铭之事很是重视,该是能蒙师祖召见,待会我就去请示。”

林翔卷不只是说说,等与马元中叙完旧,他立刻就往竹院拜见。

院门一开,走出来的是个身子高瘦、浑身散发着死气的青年,尤其是一张脸,冷硬阴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见过王师叔祖。”林翔卷收摄心思,拱手行礼,小心着道:“不知师祖可曾出关,马师……马师弟刚从望藏岛回来,有事禀报。”

他从见得这位王师叔祖,便觉得这人阴沉得很,每次面对,心里都隐隐发寒。

那冷面男子一听,迟疑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的用沙哑之声道:“我师父前几日便离了住处,出海了。”

“哦,那……什么!?”

林翔卷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脸色剧变:“师祖出海了?离开旗山了?!”

南域,云宥岛。

按照八宗的说法,这南域因为和北域之间隔着广大的无风死海,两边想要沟通交流,必须要经过东域和西域,往来不便,因此风俗迥异。

“说是风俗迥异,但不至于连人种都完全不同吧。”

走在云宥岛首府街头,看着往来那形形色色之人,见着许多身有鳞甲、细尾的路人,一身灰色道袍的陈渊不由感慨。

不过,他这一头白发,在人群中也格外扎眼,许多来往之人见了,表面不说,但多少会多看两眼。好在,陈渊一身气度返璞归真,这幅模样放在人群里或许显眼,但放在混血族群中,就显得平平无奇,因此最多也只是引得旁人多看。

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中,他神色如常的前行,七拐八拐后,到了一处偏僻小巷中的酒家。

如今的云宥城人来人往,即使是这座品牌的小酒馆,里面依旧坐满了人,但和大街上不同,这屋子里坐着的,大部分都还是纯粹人的模样。

陈渊进去的时候,他们都侧目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便收回了目光,只有一人除外。

“前……前辈?”

在酒馆角落落座的张冢耳眼皮子一跳,认出了来者。

尽管和半年前相比,陈渊的模样有了变化,但张冢耳经历了宫中一夜的经历,又如何能忘记。

陈渊也不啰嗦,径直走了过去,落座后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饮一口后,笑道:“怎么,见着我,你似乎很意外。”

“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这么巧合。”张冢耳说着,看了陈渊一眼,试探性着问道:“前辈神通广大,能来此处,应该不是巧合吧?”

“你我在此时同处云宥城,确实是巧合,但找到这里来,自然不是巧合。”陈渊并不绕圈,他是入了城中后,因着人道神通的关系,就察觉到了城中有几个熟人,而张冢耳正是其中之一。

此人既为一时的天命之子,逢凶化吉乃是基础能力,虽然那日在藏铭皇宫陷入危险,也不至于致命,更不要说陈渊还提前将其送出去了。

只不过,陈渊本答应了这张冢耳的随身老爷爷,要好生照料他这个传人,结果没两天就给扔出去了,多少算是食言,今日既察觉到他在城中,思索片刻,就直接寻了过来。

“果然是察觉到了晚辈所在,特意前来。”张冢耳这时反而放松下来,略带拘谨的笑道:“前辈来此,也是为了仙府之宴吧?”

“不错,这个时候来此处,当然只有这一件事。”陈渊说着,转而问道:“你来此处,该也是为了此事,可曾上了那群仙谱?”

“可不敢上榜。”张冢耳苦笑着,压低了声音,“前辈,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平日里低调还来不及呢,哪敢张扬?这群仙谱万众瞩目,若非万不得已,哪里会随意上榜?”

此言一出,边上几桌的人纷纷侧目,眼中带着几分不快与敌意。

陈渊当即笑道:“你这小辈,口气不小,那群仙谱对许多人来说,可是拼尽全力都未必能位列其上,却被你说的好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随便便就能上榜,可着实是招人不快啊。”

这话一说,周围人眼中的恶意更加浓郁。

张冢耳苦笑道:“前辈何必将事情挑明?”

陈渊却反问道:“你就这么在乎他人的目光?”

张冢耳一怔,随即正色拱手:“晚辈受教了。”

“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可不怎么讨喜。”陈渊摆摆手,又喝了一口酒,才问道:“在此处等人的?”

张冢耳点头道:“是的,晚辈在之前的历练中,结识了几位好友,相约来此见面。”

“可是他们?”陈渊忽然抬起手,朝着门外指了过去。

门外,正有三人走进来。

为首之人丰神俊朗,一身青衫,身姿挺拔。

一见这人,酒馆中就有几个人一下站起来,面露愕然。

“阚如海?”

“居然是你!来的正好!”

“果然是何处有风云,何处便有你,每次都还得大出风头,真当自己是这一甲子的主角不成?今日既然碰上了,咱们的帐,可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