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云门之人?怎么找到的此处?”
收拢了心念后,陈渊看着面前这人,亦不免警惕起来。
倒不是因为如何巧合,而是这两人都逼近周围了,才为他察觉,虽说也在安全距离,可对方若真个出手,也是一场麻烦。
“道长的敛息隐匿之法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我云门神功秘法众多,许多都超出你的想象。”白衣公子似乎看出了陈渊的想法,“无需担心,如你这般的炼虚修士在天下间屈指可数,除了吾等,旁人想要无声靠近,还是有几分困难的。”
说着说着,他用赞赏的语气道:“方才我等落地之时,便被你发现,还是可堪称赞的,须知在我云门的两位炼虚护法,也不见得能这般敏锐,所以不管是你天赋予了,还是身怀异术,都是值得称赞的,只是这点,也足够资格做个护法了,若是日后再努力努力……”
陈渊根本对此人口中之事不感兴趣,何况自己的修为如何,旁人又有什么资格评判?于是,他便不客气的直接打断道:“天下间的炼虚之人不多,你这宗门之中竟有两位炼虚护法?不知他们都是何人?”
“待你入了云门,自然就知道了。”白衣公子眉头微皱,似乎对自己的话被打断有几分不满,但考虑到当下情况,还是强行按耐住心头不快,故作大度的道:“如何,我都这般诚心相邀了,道长也该有所表示了吧?”
“你既来相请,总不能就只许同意,不许拒绝吧?”陈渊说着,身子一晃,正要离开,结果他选定的那条路上,正好被那个冷峻男子挡住,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陈渊一阵心惊肉跳,生出了本能的忌惮,亦是冥冥感应。
“这人的气息并无炼虚之意,偏生能让得了炼虚层次仙灵之气加持的我,生出这等感应,莫非有什么隐匿之法?他就是两个护法之人?”
正想着,身后忽起一点奇异之感,竟令他背脊发凉,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样,于是他顺势回头,入目的却是那白衣公子笑眯眯的面容。
“本公子既来相邀,道长若想轻易离去,可不容易。”
恍惚间,陈渊似乎在其人身上看到了一个巨大黑影若隐若现!
心中一动,他凝神于双目,便看了过去,要打探究竟。
没想到,目光刚刚触及白衣公子的衣衫,就爆发出一连串的火光,火光过后则是阵阵云雾,转眼笼罩了其人之身,隔绝了外界窥视,最终只见得了一点奇异的飘渺之气,正朝自己缠绕过来。
“哎呦,阁下这是以望气神通来看我的气?”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摇摇头:“我也不是自吹自擂,这世间能看得我这一身气运的,怕是不超一掌之数,阁下大概不在其中,倒也不是我的修为有多少深厚,而是身怀至宝,能遮掩真命,防止被人外害。”
说着,他闭上眼,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轻点在自己的双目之上,待睁开眼睛,他的一双眸子便都绽放着银白色的光辉,反而朝陈渊看了过去。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既有窥视之心,便得做好也被他人看得虚实的准备。”他信心满满的朝陈渊窥去一眼,目光如梭,直指陈渊的心灵深处,要窥得玄机隐秘。
可随即他眼中景象一晃,未能如过往一般看见斑斓之念,反而是空空****、浑浑噩噩,如同一片空白的云雾!
“怎么回事?这人难道只是个空壳?”
眼神一变,显露出惊疑之色,白衣公子再看陈渊的时候,眼中又闪过一道红芒:“确确实实的真身血肉,但连两界眼都看不穿?你修的是什么法门?什么功法?”
陈渊却只是摇头道:“这些怕是与你无关,我亦无心要加入云门……”
“本来是无关,但既然我对你有了兴趣,起了招揽之心,就有关系了。”白衣公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反而将手一甩,打开了折扇,风流潇洒,“听说道长你闭关许久,最近才出关,不知道外界变化,所以大概只是听过我云门之名,却不知我云门强到什么地步……”
白衣公子思索片刻,话锋一转:“我这么说吧,如不是有我支持,望海宫怕是早就保持不住现在的势力范围了,这是我云门之势,而被你擒拿的红灯真人,原本虽也算得上是一方高人,但想要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就达到如今地步,也是痴人说梦,但一旦有我云门相助,便唾手可得!此是我云门之妙法!”
他看着陈渊胸有成竹的道:“道长你如今已至炼虚,想要更进一步,便需玄门之法,但先不说直指合道的法门何等珍贵,就算是有,个人的修行资质不同、境遇不同、心境不同,所需之功法就有区别,即使得了正本,也未必能炼成。”
陈渊笑道:“入了你们云门,就一定能炼成?”
白衣公子扇着手中扇,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道:“入我云门,千百法门,任君采撷,总有入道之法!”
古怪!
这等笃定的口气,如此反常的底蕴,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莫非……
想到自己最近思量之事,陈渊心中一动。
这云门与仙人有关?
自己过去在洞虚那么久的岁月,也不曾听闻仙人之事,便是因为这个云门一直隐没,等合道陨落后,他们冒出头来了?这才着了痕迹?
“道长考虑的如何了?”
白衣公子忽然催促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耐性,花了三天时间找你,已是耗费了大半心情,加上此来东岸还有他事要做,道长若还耽误时间……”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渊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先是个意思炼虚之人堵路,跟着又是讲述云门之玄妙,威逼利诱之下,更是不给人以思考时间,逼着他人做决定。”他顿了顿,感受着周围萦绕着的一股诡异气息,“若是我所料不差,你应当还用了某种言灵之法,一旦我口头答应,便能立下契约,作为约束,接着慢慢炮制,彻底收服。”
白衣公子一愣,旋即放肆笑道:“好见识!好见识!竟被你看了出来,只不过你便是看出,又能如何?不过,这等见闻,日后倒是个不错的臂膀。”
渐渐地,他收敛笑容,正色问道:“所以,道长的回答是?”
“自然是拒绝!”陈渊摇摇头,叹了口气,“本不想这么早暴露,因如此一来,会打草惊蛇,不过事已至此,倒也没得选了。”话落,他竟是一步迈出,直往白衣公子冲去!
后面,冷峻男子身若虚影,朝着陈渊抓去!
前方,白衣公子哈哈一笑,不急不慌:“这话说得,仿佛你还藏着超出炼虚的底牌一样,不过……”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时。
呼——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转眼铺天盖地!
待得狂风散去,现场竟无陈渊身影!
“嗯?”
冷峻男子扑了个空。
白衣公子面露惊奇。“跑了?不,有人出手救了他!这个三年子的运气可真不错,若在晚一息,他就走不了了!”
随即,他忽然笑道:“这风不简单,能不惊动你的阵法,把人带走,不是简单的神通,倒有几分仙道大神通的意思了,莫非……”他闭目感应,旋即睁开眼,“竟无踪迹!”
蓝衣冷峻男子就问:“公子,那现在要怎么办?”
“他运气不错,但也仅此而已。”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既然被我看上了,还在我主动邀请后拒绝,那此人的下场已然注定!等将父君交代的事办好,就去处理此人吧。”
“嗯?”
幽暗之中,陈渊凌空悬浮,游目四望之后,猛地伸手就朝一个方向抓了过去!
嗡嗡嗡——
星星点点的光辉凝聚成一个大手,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一团浊气,随即就要收紧!
“洞玄真人!手下留情啊!”
突然,一声尖锐的、有如婴儿一般的尖叫声,从那团浊气中传出,让陈渊的动作稍稍迟滞,但也只是一瞬,跟着就骤然收拢,化作牢笼,将那浊气困在其中。
随后,陈渊两手捏诀,层层仙灵之气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出,缠绕自身,化作屏障。
随后,他才道:“你又是哪个?”
方才他都决定了要动手,没想到被一阵疾风一吹,周遭斗转星移,竟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挪移到了此处!
这整个过程中,陈渊竟是未能提前察觉,而且因为速度太快,亦没来得及中途打断!
最关键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不曾察觉到灵力波动、法力变化等等痕迹,就好像空间自行变化,将自己挪移至此!
“便是神通术法,也不会这样毫无痕迹!若说有什么相似的话……”
陈渊忽然想到自勾陈所得的几件至宝大神通。
那些至宝施展出的仙境大神通固然惊天动地,但在施展之前却没有半点征兆,都是动念之间,顷刻释放,与当下这局面有几分相似。
“与仙道有关?那可得好生应对了!”
这般想着,陈渊的目光落到了那团浊气上,眼中光华流转,朝内窥见!
顿时,一股浓烈的情绪念头、纷杂思绪,便从里面迸射出来。
虽是浊气,但这些情绪却是昂扬、向上,充斥着不畏艰辛、勇攀高峰的尽头,更有几分“君子自强不息”的纯粹之念!
“您还是这般小心眼……小心谨慎!”
便在陈渊的疑惑中,那浊气翻滚着,向内一收,慢慢勾勒出一个人形。
待陈渊定睛看去,那星光牢笼中的浊气,已经化作了一名黑衣书生,面容俊秀,带着一股病弱之感,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此人一现身,周遭的黑暗便有涟漪跳跃,让陈渊察觉到许多地脉灵气汇聚相连的趋势。
“山君神祇?不过,你的样子……”
陈渊眉头一皱,叫出了一个名字:“严昙?”
那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道:“真人居然还记得我!不错,小生正是严昙。”
原来,此人是几百年前,陈渊路过此地时,一时兴起救下的个小书生。
这书生进京赶考,夜宿荒庙,为妖鬼之流所觊觎,若非陈渊出手,必死无疑,因此对陈渊很是感激,甚至有拜师求仙的念头,只是其人资质不佳,加上凡俗不断,更有红尘富贵牵扯,陈渊并未收下。
“你成了山神?”
“小生如今为这靖阴山的山神,能阅览山中过往,加上承袭了一点因果,因此知晓了真君的身份,”严昙叹了口气,“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此山本就是陈渊离了道城后,一路前行,遇到的第一条大山脉,并未刻意了解其名,没想到会遇到故人为山神,只是……
陈渊也不绕圈子,就道:“你这一身浊气,又掺杂许多鬼气,可不像寻常山君,如何能证明自己并非冒充?”
严昙似是早有准备,闻言就道:“当年真人离去时,小人曾问过您:我这一场遭遇,是否是您长生之途中的插曲,过个几百年便会彻底忘记。您当时笑而不语,留下一首诗,便飘然离去。”
不错,是我的作风,这事也确实是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记忆这东西,在超凡层面并不靠谱,有的是法子摄取,更何况刚才将自己摄来此处的手法……
“真人该是怀疑小生的身份,又疑惑小生如何能将您挪到此处?”严昙似对陈渊的性子十分了解,不等陈渊询问,就主动解释道:“小生因缘际会,承袭了山君之位,原来的那位山君一生精彩,经历诸多,曾入九幽,曾游诸界,得了一种仙境大神通,随着山神之位一并传承于我!小生就是靠着此法,才能从云门手中救下真人。”
“救下?”陈渊奇道:“你何以料定我不是对手?既能阅览山中过往,就该知晓我亦算是炼虚修士。”
“真人固然厉害,但云门深不可测!在您合道陨落之后的这些年中,云门现世,已让洞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严昙说话间,脸上竟露出惊恐与畏惧,“远的不说,便如吾等地祇,本是秉承天地之敕令,得香火之玄妙而立身,但自云门显现,竟将天下清气收去了十之七八,余下的也散于灵山大川,吾等地祇便只剩一身浊气,日渐衰退!”
陈渊惊奇道:“收缴天下清气?这是如何做到的?”
严昙摇摇头,随即一脸严肃的说道:“具体如何,小生也不知晓,毕竟是被困于此山,不过因离着望海宫近,见识过云门之人出手,所以很清楚他们的厉害,真人虽是陨后复苏,但依小生愚见,怕是这世间已无人能与云门抗衡!”
陈渊眯起眼睛,道:“这么厉害?那他们岂非已是洞虚至尊?”
严昙苦笑道:“除非有真仙降世,用仙家大道镇住云门,否则的话,他们便真的是当世无敌、人间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