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

行走于云端,陈渊的感知却并未收敛,他察觉到了鎏金傥的到来。

“又是一个福德仙,而且给我的感觉十分奇怪,他的力量似乎勾连着虚空中的某种力量,隐隐有着某种位格极高的气运命格!但正因其命格甚高,所以才会为困龙之阵所捕获。”

陈渊所施展的困龙之阵,可不是单纯的阵法,而是结合了炁符、气运、命格、天道加持等诸多因素,融汇一体,塑造出来的特殊牢笼。

“气运越强,越是容易陷入其中。因为其中的关键,其实在于这一方天道,强不过天道,便很难挣脱出来。”

感受着陷入大阵中的鎏金傥,不断试着着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段,试图打破困龙之阵的封锁。

“真是惊人的手段!法宝、术法、法器、咒法、符箓、神通、大神通、心象映射、圆月之法,甚至还有三种不同的洞天雏形!若不是借助神藏天道,单纯以我自身的积累底蕴去布阵的话,最多困住此人三四个时辰!这便是紫霄宫的弟子们?果然是底牌众多啊……”

但陈渊同样很清楚,面对这有如狂风暴雨一样不断出现的手段,哪怕有天道之力为凭借,恐怕也不能持续太长时间。

“此人身上勾连虚空的那种力量如果爆发出来,未必就比不过天道,但大概施展起来有着限制,又或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此人暂时还不会施展。”

摇摇头,他并不太过在意,与这群紫霄宫门人的碰面本来就是意外,之所以布下阵法,亦是因为这群人的傲慢与嘴臭,即便阵法被破,至少在此界中他也没有直接损失。

“不过,这几个紫霄宫门人似对此界有着不小的野心、目标,就这一点来看,暂时困住他们,其实方便我去行事。”

不过是转念的功夫,陈渊便行了千多里路,抬眼一看,已然能隐隐看到前方王朝气运、神道光辉汇聚的最为浓烈之处!

更有几道如同通天气柱一般冲霄而起雄浑气柱,其中的心相之景接连天地,不断的影响着地脉,继而干涉着整个大成王朝的江山社稷!

不仅如此,其中更有一道苍绿如同翡翠,直插云霄,正不断侵袭着天道!

在这一切的源头,乃是一座伫立于幽暗夜幕之下的雄伟城池!

那城中灯火通明,却又有一股幽静、安宁的气息,与四方相合,像是镶嵌于广袤原野之上的珍珠!

“这便是大成的皇都景阳城?还真是住了不少的仙人,不过……”

他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层层光辉,洞玄眼勘破虚实、窥见阴阳。

远处,夜幕下的那座城池陡然间扭曲起来,像是被人掀动的一幅画一样,如同海浪一样上下起伏。

“整座城池都在画中!”

明见了这一点真实后,陈渊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按下云头,身上心相光辉一转,虽然那还是一身灰色道袍,但手上多了拂尘、衣角有了下摆,一如游方道人。

就在这时。

轰轰轰——

虚空中,忽有一阵浓烈声响响起,与之相应的,是夜空中气象涌动,九天上罡风沸腾,不断朝着西边、更西边的地方汇聚!

哗哗哗——

一股强烈的、如同星辰相撞一般的浓烈涟漪,自极西的地方传过来,掀动了阵阵气浪,更是搅动了无尽虚空!

在这一刻,整个界域内、凡修为有成者,皆有所感应!

就连陈渊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所感觉到的东西更多,他转头看去,洞玄眼无视了遥远的距离,便捕捉到了一切变化的源头。

混乱、漆黑而又扭曲的巨大黑影,陡然间映射在他的眼中,不过旋即就有一团迷雾落下,笼罩住一切,就连陈渊的这双眼睛,都看不到更多东西了。

一切都被隐藏在了迷雾之中。

在这之后,那搅动了四面八方的恐怖涟漪,也渐渐消弭,虚空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天下之人皆知,必然有什么事,在刚才发生了。

“好大的动静!好里面有一股魔道源头的气息,是那原魔与人交手?但他受创不轻,又骤失此界的气运根基,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和人大战?而且凭着感应来看,冲突发生的地点,比之楼礼国还要往西!”

“除此之外,便是那突然出现的迷雾,虽与红尘迷雾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同,而且及时笼罩,仿佛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一般!”

“更重要的是,这天地间的气运变化……”

想着想着,陈渊抬首望天,心念与一方天地相合,体内一枚璀璨晶莹的命格震颤不休,让他隐隐还和造化神藏的小天道有了某种联系,这令陈渊能跨过某种阻碍,冥冥之中察觉到到,在这个新生的界域中,某种恐怖存在,正在缓慢成型!

“多少让事情有些紧迫了,那便更加不能耽搁了。”

一念至此,陈渊心念如刀,斩断了种种杂乱思绪,恢复了澄净心境,跟着一刻不停,迈步前行,就这么走入了画中,仿佛不曾察觉到此地的奥秘。

陈渊的进入,就像是一颗小石子儿落到了平静的湖面中,**漾起淡淡的涟漪。看似无关紧要,但几乎就在同时,便被那大城王朝的国都、景阳城深处的钦天监便有所察觉。

“又有修士入了京畿之地!”

“修为……大概是在灵光初期。”

“已经收集归档,立刻便派出皇城司探子前往问询、登记造册。”

“苍生苦楚,吾辈当自强!”

略显简陋的客栈中,依稀能听到角落里,一个略显落魄的男子,正对身旁的少年以密语传音,说着:“此番你我去往国都,若不能几位天师、几大宗门的掌教救出来,那整个大成王朝的两大道统,便都要终结于此了!”

他的声音很低,在吵杂混乱的客栈大堂中并不起眼。

少年犹豫了一下,密语传回道:“师父,咱们……咱们势单力孤的,甚至连传承都不被山门承认,怎么可能就救出那些人?而且,那群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还都是被朝廷以正文书册召集过去的,又怎么能说是受困呢?”

落魄男子摇摇头,并不解释,只是道:“世人为红尘所迷惑,因此不明真相。”

少年却更加不解,再次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按着师父您的说法,那些个下凡的真仙,岂不是要为祸世间?但咱们这些年游历各国,所见所闻,不都是各方的真仙、圣尊们,竭尽全力的提升各国国力吗?”

“那都是表象!”落魄男子摇了摇头,“都是那群外来者的阴谋!就好像你我所在之处,看似寻常,其实都是虚妄!都是虚妄啊!你我与这大成的万千黎民,诸多修士,本都是化局中人,不思自救,却将那希望寄托于外来之人身上,岂非荒唐?若是如此,迟早如同当年一般败亡!”

他原本还在传音,可说到后来,似是情绪高涨,便说出声来了,有一股狂生高歌的味道,更是拿出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

好在周围高谈阔论之人不少,虽也有好奇之人侧目相望,可等见着二人的模样无甚特殊后,就又纷纷收回了目光。

陈渊坐在另外一个角落,喝着酒、吃着肉,却能清楚的听到整个客栈各处的声响、交谈的内容,因此注意到了这一大一小。

他清楚的察觉到了,那落魄男子的身上,蕴含着一股直通幽冥、接引虚幻的奇特力量,其中更有一股熟悉的韵味。

“黄粱大梦诀。”

微微感应,陈渊就窥见了这股力量的真意。

“居然又是一段因果,只不过不是具体的人际传承,而是涉及到一部功法的联系吗?”

大梦诀,本是造化神藏界中太华山黄粱道的镇门功法,虽本身的品阶不高,却又格外玄奇,陈渊的梦笔与后续功法,皆有参考这门功法,再加上那黄粱道的一系传承因他衰败,原本位列三正宗之位,也因陈渊打上门去而被灭了威风,名望衰退。算起来,自然成了陈祖名望的奠基宗门,也自然是个不小的因果。

“又有人来助我修行了,不过看着两人的模样,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至少比起其他人来,能看出眼前一切,其实是真实的虚妄,便高明了不少,是因着大梦诀的玄妙?”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窗外。

客栈之外,其实是大片的荒野,以及近乎被杂草覆盖了的驰道,不时就能看到有路过的书生、骑马的将领、来往的商贾等,他们一个个的身上皆缠绕着浓郁的香火烟气,肩头则承载着厚重的因果。

“这窗外之人,每一个都因果甚重,只要时间允许,便会上演某些戏码,比如书生夜宿庙宇碰到鬼狐,将领来往之间滋生野心、商贾进退之时各有算计等,但……”

他的目光越过窗外众人,落到了十里之外,正好就能看到那座雄城。

景阳城!

“虽说这时的城外,也多荒野之地,处处皆有密林,飞禽走兽出没甚多,但这到底是京畿范畴、一国都城的边上,十里的距离,就如同废旧了多年的荒野,更不要说来往之人众多的驰道,却如废弃了许久,这未免也太过刻意了。”

他都不用去刻意探查,便知道这客栈里其实藏了不少好手,再过不久或许就要上演一出客栈喋血、武林仇杀的戏码了。

但所有这些故事,其实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

“这都城内外、周围的万物生灵,甚至是精怪鬼物,其人生都像是被人加速了一样,不断的上演种种变化,生生要将十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故事,在一两个月之内就都进行完毕,这背后的原因,怕是有人需要借此修行!以此来模仿天道驾驭众人命格的手段!”

一念至此,陈渊摇了摇头,感受到某个莫名意志,正不断笼罩客栈,预料中的戏码即将上演,他便没了兴致,拍下几枚铜钱,起身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却听被他关注到的落魄男子说道:“当年陈……陈氏灭了咱们这一宗的传承,却没有扰乱宗门根基,更不曾借此为祸天下,最后洒脱离去,留下飞升神话!虽是恶人,却也令人佩服!这才是大神通者该有的气度,与之相比,现在那些降临各处后、便想着操持国政、手握江山的人,哪里算得上仙?”

“哦?”陈渊微微停步,随即就又听到一事,令他神色略有变化——

“除此之外,他所留下的传承、余泽,也算是推动了天下变迁,连当初的几个记名弟子、传承之人,也都是各地的支柱,维持着种种秩序,抵抗着外来侵袭!更有如那成华帝君一样的人物,不惜自损道基,镇住京城地脉,才不至于让大成彻底沦陷,成为仙人玩物,只可惜啊,这些仁人义士的牺牲与抗争,也不过是让天下苟延残喘,自身更是身陷囹圄,此番吾等若不能将他们救出来,便是陈氏归来,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轰!

他话音落下,客栈的大门轰然洞开,几个身着羽衣、手持利刃的高壮男子破门而入!

为首之人拿出令牌,高声道:“皇城司办案!你们之中,藏有要犯,都不要走,一个个过来让吾等辨认!”

原本还是热火朝天的局面,转眼落针可闻。

“皇城司?”

许多人的腿哆嗦起来。

但也有几人眼神锐利,摸上了桌上的兵刃。

陈渊摇摇头,旁若无人的迈步前行。

奇怪的是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皇城司探子,对此视若无睹,任凭陈渊来去。

角落里,那落魄男子与其弟子还是缩在角落,却是见到了这一幕,登时眼睛一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是何人?”

大成王朝的首都,名为景阳城。

陈渊走在这座城池的街道上,却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触,反而处处皆显陌生。

这座城,虽以景阳为名,似乎能照见到陈氏的景阳侯爵位,但其地点既不是过去的景阳郡,也非陈氏祖地或者兴盛之地。

同样的,这里同样也不是大宁朝的国都之地,虽说从距离上来看,此处实际位于大宁国都的西北位置。

更何况……

“这其实只是一幅画,一幅盖在大宁国都废墟西北角的一幅画。”

在画外之时,他就已然察觉,如今身在画中,切身感悟之后,便越发肯定,那大宁的国都大概是毁于战乱或者某些事情中,却依旧留下了中土龙脉之根源。

但如今不知怎的,连同大成王朝的都城在内,皆被纳入一幅画中,为人掌握。

“该是某种大神通,其目的倒也简单……”

走走停停,陈渊已到了城池中央,三条大街的交汇之处,再往远处就皇城高墙,但在此处,却立着一尊雕像。

那是个身穿道袍的少年,长发飞舞,神采飞扬。

陈祖像!

雕像前方,跪倒一片人,磕头祷告,嘴里念念有词。

看这些人的装扮,观其气运,既有农人佃户,也有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各有其表,却都对此像恭恭敬敬,寄托香火念头。

只不过,这些念头还未落在石像上,就被皇城深处摄走,不见了踪影。

“偷盗的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岂有此理。”

摇摇头,陈渊一转身,看向身后。

一名道人、两名僧人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

见着陈渊转头,为首的道人笑道:“道友,请了。你未经许可,擅入京城,已是罪过,还望与吾等去往道司衙门,登记师承来历、讲清楚上京目的,然后等候发落。”

“我一游方道人,来此采风,有何要与你们诉说的?”陈渊还是摇头。

便有个年轻僧人道:“你这道人,莫非真不知道规矩?大成境内的修行道门,皆为国师统辖,为我道司掌管,你若不愿登记,那就是心怀叵测,说不得,只能动用手段了!”

陈渊眯起眼睛,对面三人本欲动手,忽然心中一寒,纷纷停了念头。

但随即,陈渊展颜一笑,问道:“我若给你们走,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道司衙门,能不能见到那个所谓的国师?若可以,走上一遭,省去些许繁琐过程,倒也可以。”

“你想见国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陈渊回头一看,不由一阵错愕,若非气息有差,只看这说话少女的外貌、神态,还以为陈世集的妹妹又出场了。

只不过,这少女随后的话,却让陈渊脸色一黑。

她道:“国师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得,但我看也用不着动手了。你在我家祖宗的石像前停驻很久,莫非是个憧憬之人?那我便告诉你,国师就是我家祖宗的转世,此番再临尘世,就是知晓天地大劫将临,特地过来引领天下苍生,前往再无战乱的世外桃源!你若有心,先去道司登记,若是幸运,说不定哪天还真能见到国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