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随着陈渊缓缓收回手臂,那倾天之力亦化作一道道清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处深坑。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洁白的手掌中央竟已炸裂开来,鲜血将欲滴落,每一滴血液中,都蕴含着浓郁的灵气,但意念一动,鲜血归于玄身,伤口亦迅速弥合,一息之后便只剩下淡淡血痕。
“果然,以血肉之躯直接驾驭天道之力,哪怕是不完整、孱弱的天道之力,依旧有些勉强。这还是我的玄身本就强韧至极,单看肉身就有福德巅峰的层次,结果都承受不住,可见这股力量,本来就不该是福德之境能掌握的……”
一念至此,陈渊眯起眼睛,口中低语:“洞虚……洞虚……果然境界不到,强行驾驭,其实隐患众多,只是不知,那些跨过洞虚,成就清静的,是否能随心所欲的驾驭其力。”
念头落下的同时,他周身一阵神光闪烁,无数如同枷锁一样的神道之力、神道香火之念,在全身上下浮现,化作繁杂的纹路,将他瞬间封禁起来!
不过,由于没了主持之人,这些神道之力已然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所以在陈渊振臂鼓气之间,就被震碎,化作无形。
但陈渊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抬起头,看着那道天空上的漆黑裂痕,凝神戒备。
等那道裂痕彻底消弭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那深坑的底部。
章之能、尺兼这两尊神灵正在其中,为两枚巨大的结晶所笼罩,被封镇其中,气息奄奄,陷入了昏迷,就好像躺在两具水晶棺材里面。
“这两个看起来只是福德之境的神祇,但若真让祂们将那琼楼玉宇召唤过来,局面可就不同了!那琼楼并非是他们的神通,而是存在于某处的天宫,以香火神念为引,遥遥降临!这便是他们的底牌,也是他们出手的底气!”
陈渊在与两神动手之前,特意提及了过去战绩,其实就是在试探二人,毕竟连那五魔殿的女魔君都知道设计陷阱,何况两尊神灵?
“先前我便知道,若是他界的清静仙降临一界,那界域承载不住,就会有崩塌之兆,方才那琼楼玉宇的天宫自虚空到来,便令苍穹裂开,四方嗡鸣,已然接近清静之仙降临的景象!若真个让对方施展出来,纵然我有天道法相作为底牌,怕是也要经历一番缠斗、苦战,更要露出许多后手与底牌!甚至将天道法相彻底暴露出来,为他人所警惕、察觉,最终被人针对!”
要知道,陈渊这几次出手,其实并未催动出天道法相真正的威力,往往只是舒展一二手臂,就拿捏了对手,否则全力施为,对此方天地自然也有影响。
“是了,先前对付那女魔君,我直接动用天道法相,速战速决,没有让那女魔头有施展本领、神通的机会,若是对那女魔君的真实修为、手段、底牌、外援不了解的人看来,便觉得此女未免太过狂傲、不知进退,如今也是一般情况。”
“我这几日感应勾陈天道,虽说此道稚嫩,但毕竟起源于一个完整的大洞天,不是造化神藏那样先天不足,伟力甚大,即便只是掌握了千里之地,却也能提前感应这两人到来,并且以天道之力,瞬间镇压二人!”
“若不是瞬间镇压,就要陷入苦战,那便有了变数啊!”
正因如此,在那顷天一掌落下的时候,章之能震惊的不是陈渊的道行、神通,而是震惊于他能驾驭和掌握这一方的天道!
他实是败于天道!
末了,他沉默片刻,自语道:“这大概就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吧,因为在那灾祸扩大前,源头便被掐了。”
一念至此,陈渊将手一挥,长袖甩动间,便将被封禁在水晶棺材中的两神摄起。
“这两尊神灵能沟通虚空神念,如今靠着天道之力封禁,让祂们与外界断绝,无法得到补充,因此越发虚弱,正好为我向导。可既然仙魔之会是二人背后的南天庭组织的,那我这一番作为,无疑是得罪了这个大势力,前往大会后难保不受刁难,可这一趟终究是要去的,只有搞清楚洞虚之境的情况,知晓其他人的进度,才好定策,毕竟……”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芒。
“我亦是要与他们争夺这洞虚之境的契机的!”
这般想着,陈渊目光一扫,视线在遥远几处停顿片刻后,便从容离去。
“哦?居然被他发现了?厉害!厉害啊!”
七百里外,古道边上的酒肆之中,一身漆黑大氅、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面露惊奇之色。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随即,他大笑起来:“本以为这陈世集念合一方天道,便是命数归于寻常,日后也要泯然众人,没想到此人合了一界天道不说,来了这勾陈,竟还有合道之相!若他真能再成勾陈之主,那便是不行洞虚之道,依旧是一方风云人物,依旧有可能是一时主角!”
对面,一個身着红衣的娇小身影,闻言就道:“夜魔公子,竟然这般看重那陈世集?不过,这人确实非同一般,章之能是天庭巡星,有五品之秩,其神纹能沟通一方星宿之宫,借力过往清静之神,过去甚至曾以弱胜强、越级与清静仙人争斗,还能保住性命,不伤根本,结果这次一个照面就着了道,还被人当场封禁,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黑衣夜魔公子看了她一笑,笑道:“窦君女有所不知,这个陈世集,当年就诛杀了那蠢魔太子,使我得以出头,方有今日之造化,他实是我的恩人,此番是听闻你等五魔门要设计于他,恰巧我亦在勾陈,所以才会过来一望,看能否出手抹了当年的因果,没想到根本没这个机会!”
那一身红衣的窦君女顺势就道:“夜魔公子真是有情有义,正合我圣门宗旨,不知何日入我圣门?”
夜魔公子闻言,表情古怪,随即摇头道:“此事不急,不如留待洞虚之事之后再说,我若不死,才有其他。”
窦君女并不纠缠,转而道:“如此也好,到时候再说,不过公子虽不入门中,但到底是魔道中人,此番洞虚之争还是要小心的,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旁的不说,就说那圣门的死对头紫霄宫,便在此界有诸多布置。他们自来都是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据我所知,前后就有几匹人抵达此界,处处皆有安排不说,前几日我还在星空中遇到了一伙人,似与紫霄宫有关……”
“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被那窦君女在嘴上念叨的紫霄宫门人,古柯、鎏金傥等人,正在那半截旗山的脚下,望着倾天一掌留下的深坑,感受着正缓缓散去的天道气息,面面相觑。
他们自那一日见得陈渊出手镇魔,被震慑了心神后,便不曾远离。
本来存着他想,打算借势拉拢陈渊的古柯,更仿佛猛然惊醒一般,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将那主导权交予了鎏金傥,并打算跟着这位师侄,亲自拜访陈渊,为此准备了几日,又搜集了不少情报、资料。等他们察觉到陈渊正在搜集仙魔之会的情报,便觉得找到了突破口,正打算以此为理由上门拜访,拉近两边的关系,弥补那一日被发现后的裂痕,却没想到,正好见得了陈渊只手倾天的一幕!
“天庭的巡星神祇,还能沟通一方天宫!竟落得个这般下场!比之那魔道妖女也没好到哪里去!”古柯的表情越发严肃,眼中满是思索之色。
鎏金傥同样是满心的震惊,但却没有多少意外,反而道:“陈道友的本事便是如此,时间越长,展现出来的越多,只不过他起步晚、原本的名望不高,才未被各方察觉、重视。如今,他的目光也落到了仙魔大会上,想来再过不久,便要名扬各方了!到了那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但古柯却是心知肚明,于是叹了一口气,主动道:“是我误了时机,如果之前没存着那般算计,按着师侄的想法提前招揽,提醒他魔门陷阱,或许已得其善,甚至已然约定入我紫霄!现在既已错失,等他名声大噪,便更难如愿了!”
“即便如此,也得上门说清。”鎏金傥亦是遗憾,但很快振奋精神,“至少要与陈道友交善,留个善缘。正好,他想知仙魔大会之事,我等正好告之。”
这般想着,这一行人压下心中震惊,再往旗山宗门行去。
殊不知,这一幕却落到了几只漆黑如墨的飞禽眼中。
“果然,这等根骨资质的美玉,哪怕是落在泥坑之中,亦早就为人所觊觎。”
山巅之上,那宣气宗的罄老手持木杖,抚须沉思:“但这他们所言不假,待到仙魔大会后,此子名扬于世,万事皆变,难免受万千浊气侵蚀,或难辨真谛,若因此错失了良机,不愿与宣气相携,那于他也好,于我宣气一宗也罢,皆是莫大遗憾。更何况人心多变,大宗亦有不同人,有人如这古柯、鎏金傥一般,想着与此子交善,却也有人如那玄镜子一样,背后谋划。”
想了想,这老翁忽然有了主意:“那玄镜子之父与宣气宗之间有着因果牵扯,此番他来求助,就是拿着因果来问询,碍于约则,老夫实不好明着阻碍那玄镜子的手段,却可旁敲侧击的点醒,更可在关键时刻从旁协助,待那玄镜子动手之后,约则不存后,不正好出手,既保此子,又消因果?”
想到此处,罄老抚须而笑。
“如今,就等着那玄镜子出手,也不知他谋划到了何等地步。”
“连南天庭的巡星使者都不是一合之将?本以为促成此事后,陈氏多多少少要陷入苦战,让我见得他一点底牌,未料只有震惊,其余依旧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
此时此刻,被罄老记挂着的玄镜子,正盘坐于华贵的飞舟之内,看着面前的黑背铜镜,静气沉思。
“他到底藏着什么底牌,拿着清静之宝的女魔君不是一合之将,这也就罢了,连掌握了一方天宫,能短时间爆发出清静仙层次力量的巡星使者,都还来得及展开神降之阵,就被一个照面封禁!?”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逐渐皱起。
“虽然此人有秘法能藏匿命格,令人无从推算,可只看这两次的表现,已然能够证明,这陈氏藏着的底牌,十有八九是清静之力!或许是得自尘缘天道,所以能借力勾陈天道?又或者与妖尊有关?”
末了,他摇摇头。
“无论是哪一种,都已不重要,关键是陈氏能发挥出多大伟力,是猛然爆发,还是能持续施展?从他两次动手的情况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如此一来,只要此人还在勾陈地界,他自身固然是没有争夺洞虚契机的资格了,但是谁,只要能得他相助,无疑就能占据莫大优势!哪怕现在循着渠道,将消息传讯给南天庭,也未必有用,毕竟各方清静皆有约定,不好下场,不然的话,一家下场,尽数下场,洞虚之争就要无疾而终。”
想到此处,玄镜子忽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便暂时不与他为敌,让他来相助于我,助我踏足洞虚之境,成就星空主角之位格!毕竟……”
咔嚓——
飞舟之外,忽有阵阵声响传来。
玄镜子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飞舟的门前,抬手一推。
“若能证明其人就是那洞虚中的一宗之祖,那我手中可是掌握着足以制约与号令他的棋子!”
哗啦!
船门洞开!
呼呼呼——
万里高空之上,罡风至疾,吹得玄镜子衣袍飞舞。
枯瘦老者自外而来,掌中捏着五颗珠子,每一颗里面都有一道魂魄在挣扎扭曲。
“只有五颗?”
看着老者掌中之物,玄镜子眉头一皱。
“毕竟牵扯到洞虚之境,内外之劫众多,莫说天劫、魔劫,就连人劫都遭遇了几次,是以被少主雇佣之人折损众多。”老者说着,犹豫了一下,微微收手,似要再劝。
但玄镜子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一抓,几颗珠子就落入其人手中。
他捏着其中一颗,眯着眼睛打量了几下,便笑道:“也罢,确实不好奢求。便先从证实此人身份开始吧,希望在仙魔大会召开之前,能让我得到陈氏的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