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立秋,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划阶级。周炳反对划阶级遭到失败,心里十分烦闷。大早起来,他就浑身不自在,觉着什么东西都不称心:首先,北方平原的气候那样闷热,使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想起两个月前他们离开延安的时候,大家多么争先恐后,要来看看北方大平原。可是这平原比起延安来,样样都差远了。光说气候吧,延安即使在夏天也十分凉快,嫌里有这样的闷热法!其次,这里的人也叫他觉着不痛快。延安的人朴实、敦厚,说一句,算一句,容易相处。不比这里的人,五花八门,各怀鬼胎。谁也摸不清谁的话是真的,而谁的话又是假的。又其次,这儿的领导不好接近,不容易提意见。他曾经想过,是不是到县里去跑一趟,或者跟胡杏一道去跑一趟,找着县委的领导,把自己对王庄的看法仔仔细细地汇报一次。可是他总下不了决心,总考虑着自己掌握的材料实在太少。光凭王大善人这么一个谜,再加上蒋忠良失踪或者逃走这么一个谜,恐怕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这儿的问题显然是存在的,可惜就是他没有掌握足够的材料,恐怕没有足够的说服力,能争取这儿的领导听完他的话。想到离开延安以后,第一件大事就这样棘手,周炳心中觉着十分憋闷。他自己提醒自己,与其这样坐着发呆,还不如到北王庄去找胡杏说说话,散散心中的闷气。
他走到北王庄寡妇王福嫂家里,找着了胡杏。王福嫂已经带了她的独生儿子,那七岁大的争气,到城里赶集去了。剩下胡杏一个人在她家里,替她收拾锅盆碗盏。胡杏一看见周炳,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说道:
“炳哥,你来得好极了。我正要找你去呢。”
周炳问:“有什么好事情值得这么上紧?是不是工作组里面有人回心转意了?同意咱们的意见,接受咱们的主张了?”
胡杏用一种优美的姿势,含蓄地笑了一笑,说道:“别急,不是那样的事情。是我今天早上又掌握了一个新的材料。”
周炳迫不及待地走到她的面前,用他两只有力的大手抚着她的丰满的肩膀,使劲儿摇了几下,催问她道:“什么材料?什么材料?快说出来!快说出来!”
胡杏用她那特有的,低沉的,甜甜的嗓子缓缓地说道:“是这样子的。今天早上,王福嫂告诉我,她昨天夜里从亲戚家里讨了一个鞋样子回来,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全村子的人都睡熟了。她经过贾宜民门口的时候,忽然瞧见王大善的女儿王素珍,鬼鬼祟祟地钻进贾宜民家里去。就是这么一个材料。你看怎么样?它还有点用处么?”
周炳高声叫道:“该死的家伙!这个材料倒——只是王福嫂没有认错人吧?”胡杏又歪着脑袋,十分娉婷地摇了一摇,说:“我问过王福嫂了,切切实实地问过她了。她说保管没有错。她不会看错人。正是她——那个斜眼王素珍,再也错不了。”
周炳又进一步盘问道:“真的?真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更鼓了?她还记得清楚么?”
胡杏又十分得意地矜持着,露出一种非常严肃的神气,说道:“这一点,我也问过了。王福嫂过后想起来,那个时候二更天已经过了很久,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分了。”
周炳满心欢喜地举起两手,激动地叫道:“我的天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材料!你知道么?这简直是一个突破口。你就是打开这个突破口的第一个尖兵!你为土地改革运动立了一功!你为中国革命做出了贡献!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好同志!有了这个突破口,半个月来的相持局面,半个月来的沉闷局面都打破了。今天,你让同志们头脑清醒起来,瞧瞧他们依靠的原来是这样一个走狗,他们深信不疑的原来是这样一个叛徒!今天,你好比在王庄头顶上,扔下了一颗威力十分巨大的原子弹!它会叫全村子的人,全工作组的人,甚至全县的人都大吃一惊,都十分震动!”
胡杏亮出左边脸蛋上那个又大又深的酒窝儿,温柔地,有点害臊地劝告他道:“炳哥,你又来了。哪有这么严重呢?”
周炳仍然高高地举起双手,说道:“不严重?严重得很呢!我要为你欢呼:咱们胜利了!人民胜利了!党胜利了!”
胡杏在空中把手往下按了几按,说道:“好了、好了,别逗我了。咱们全组人今天晚上就要划阶级,在这个时候,我俩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只怕不太合适。我俩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吧。”周炳举起他那只灵活的左手,连连摆动着,说道:“不坐了,不坐了。等一会儿我再回来找我的好妹妹细谈。你要知道,现在时间对于我是多么宝贵,每一秒钟都意味着咱们向胜利前进一步!”说完,他连头也不回,就迈开大步,一溜烟走出去了。
周炳到这里找一找,不见吴生海;到那里问一问,也不见吴生海。经过三番四次地打听,周炳才在离开大王庄有一里多地的玉米地里找着了他。原来,吴生海觉着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划阶级,要开始一次对封建阶级的大规模的总攻击,心里面实在是踌躇满志。他一大早就跑到这片庄稼地来,替一户贫农锄草。周炳把他拉到离人群较远的一块僻静地方,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草地上,把王福嫂告诉胡杏,胡杏又告诉了自己的爆炸性新闻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吴生海麻麻木木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既没有感到什么兴奋,甚至也没有感到什么惊讶。听完以后,他用两手抱着膝盖,慢吞吞地说道:
“周炳同志,按你这么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周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当然应该这样办:马上停止划阶级。重新进行调査,把贾宜民和地主的关系调査清楚。”
吴生海冷笑一声,说道:“周炳同志,我说你真是一个十分冷酷的人!”
周炳用一只僵直的右手支撑着身体,斜斜地坐在草地上,瞪大眼睛望着吴生海,完全不明白地问道:“怎么,我冷酷?这是从哪儿说起呢?”
吴生海又冷笑了两声,说道:“这样一来,咱们土改队的计划不是全盘打乱了么?”
周炳说道:“如果咱们的计划错了,那就应该修正。”
吴生海脸色阴沉地说道:“好我的你咧!这么一来,工作组的声誉不是全盘都毁了么?”
周炳辩白自己的心迹道:“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吴生海脸色更加阴沉,甚至有一点发怒地说道:“你主张咱们土改队另起炉灶。你把咱们土改队全体同志半个多月来的成绩一锤砸个粉碎。你好狠心哪!”
周炳仍然辩解道:“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只是觉着,做错了的事情,越早改正就越好。”
吴生海双手仍然抱着膝盖,纹丝不动地坐着,只用嘴唇做了一个轻蔑的表情,说道:“我知道,有人就是要找咱们工作组的破绽。他们将咱们工作组的一点点微小的缺点拼命地夸大。那意思是要咱们工作组垮台。”
周炳一个翻身,盘着腿,坐得端端正正的,向吴生海进逼道:“那么,看起来,你是要坚持错误了?”
吴生海坚决对抗,语气强硬地回答道:“不错,工作组没有什么破绽。划阶级必须今天晚上就开始进行。你要知道:这是县委领导上的明确指示,也是工作组绝大多数人的肯定意见,更加是王庄群众的热烈要求,不能由一两个人来给群众泼冷水!”周炳继续他的强烈攻势,对吴生海更进一步追通道:“这样看起来,你是要铸成一个大错了!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你是否甘心情愿要铸成一个大错呢?”
吴生海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周炳彻底决裂,就采取了较为和解的语气,说道:“周炳同志,你所说的那件事情,也可能是敌人的一种造摇。你千万不可中计。这方面,你是不是也考虑过呢?古语说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现在事后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呢?人家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呢?”
周炳非常严厉地哂笑道:“按你这么说,就应该要求王福嫂昨天夜里马上向土改队报告,由土改队带领人马到贾宜民家里,把那双狗男女当场捉住。不是这样的么?”
吴生海点头说道:“敢情是这样的好。如果咱们有了确凿的证据,就可以毫不费劲地下判断了。”
周炳装出惋惜的样子说道:“是呀,这真是非常可惜。可惜王福嫂不是你。她还没有你这样高的觉情程度。”
吴生海一面站立起来,一面说道:“本来嘛,这有什么稀奇?王福嫂不过随口说说别人的坏话,这是可以理解的嘛。村子里面的人,谁不说谁几句坏话呢?周炳同志,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曾经听见一种谣传,说这个王福嫂跟王大善那个长工郑得志,搞过一些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过我得赶快声明:我没有确实的证据,不敢肯定,无非也是一种谣传罢了。”这样子,他们的谈话就结束了。事实上,周炳还没有给工作组或者王庄的群众泼什么冷水,却叫吴生海给周炳泼了一头的冷水,使得他非常沮丧。
周炳疲倦不堪地趿拉着一双布鞋,走到王福嫂家里。胡杏还在那里等待他,看见他刚才走的时候红光满面,兴致冲冲,这阵子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颓丧,不由得心里面暗暗吃惊。周炳把刚才跟吴生海的谈话,详详细细地跟胡杏说了一遍,又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唉,我在革命阵营里面滚了二十年,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丧气。过去无论碰到什么困难,什么痛苦,甚至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这种感觉。那阵子,总是有希望,有办法,有奔头的。可是这一回,我倒真真正正地感觉着丧气了。”
周炳坐在王福嫂坐惯了的,因为年代久远,坐得木头发亮了的矮凳子上。他的庞大、壮实的身躯仿佛慢慢地在融化,跟一个庞大臃肿的雪人,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慢慢地融化一样。胡杏要求周炳对目前整个王庄的形势做一个简明扼要的估计。每逢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总愿意仔细听听周炳的见解。周炳平伸出他那只僵直的右臂,用左手扳着右手的指头,说道:
“第一,情况混乱。这是一种死症。第二,领导武断。这是在一种死症上面胡乱下药。第三,众人疏远。工作组的同志跟我俩疏远了,整个王庄的群众跟工作组也疏远了。我没有本领,提不出更多的材料来说服大家,让大家跟着正确的意见走。”胡杏低声问道:“炳哥,那么前途会怎样呢?”因为声音很低,更加显得沙哑,显得好听。
周炳无限感慨地回答道:“前途?我看王庄土地改革的前途是很暗淡的了。”
胡杏用更低、更甜的嗓音问道:“那么,还有什么出路么?”周炳稍稍恢复了自信,满有把握地说道:“出路当然是有的。只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相信群众,咱们就可以摸清真相,使土地改革的工作回到正当的轨道上。”
胡杏沉着地坐在周炳对面的矮凳子上,紧紧地握着他的两手,用一种极其深沉的感情对他说道:“炳哥,我这一辈子第一次亲眼看见了这种奇怪现象:把事实当作谣言。我百分之百地同情你,要拿出我的一切来支持你。对你来说,任何鼓励的话都是多余的,我只愿意看见你自始至终坚持真理。”
周炳十分赞叹地说道:“小……”他本来想叫她做小杏子,后来觉着跟当前的气氛不太合拍,就改口说道:“胡杏同志,我看见你的内心里有一种临危不惧的特色。从前你年纪小的时候,我看见过这种特色;如今你年纪大了,成熟了,我仍然看得出这种特色。”
胡杏情意深切地说道:“不,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危险。我只是看见我俩一步一步地挨近真理。我心里只有欢乐,并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周炳高声说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办,就这样办。在党的总路线指引之下,我俩的道路,我俩自己来选择。这叫做义无反顾!小杏子……”周炳终于还是叫出了小杏子三个字,并且一连往下叫道:“小杏子,小杏子,你要知道: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安慰和鼓励都是十分必要的,都是十分需要的,都是……”
胡杏立刻敏捷地接上说道:“都是不容易得到的!”说完以后,两个人都站立起来,面对面地,十分天真,又十分甜蜜地微笑着。临分手的时候,周炳又加上说道:
“小杏子,你要郑重对待:突破口就是一个突破口!既然有了突破口,咱们就可以向纵深发展。不要怕咱们力量单薄,不要怕孤军奋斗,完全用不着考虑那些。古语说道:纸包不住火。既然开了个口子,不管他怎样掩藏,怎样遮盖,都是没有用处的。我压根儿就不相信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一手遮天。走着瞧吧,咱们走着瞧吧。”
这天早上,何守礼天刚亮就起了床。她觉着精神饱满,浑身舒畅。为了今天晚上开始划阶级,土地改革当中的一个盛举,她得做一些什么事情留个纪念,就决定到屈县城里去赶集去。她打算在集上买一两件小小的纪念品之类的东西,纪念他们在屈县逗留这一段美妙的时光。杨承荣自告奋勇,愿意陪她到县城去走一趟,她也欣然同意了。
他们两个人迎着朝阳,在露水未干的北方大平原上缓缓地走着,十分写意。何守礼今天的心情格外好,碰到迎面而来的老乡,不管是推着“一轮明月”的,还是骑着小毛驴的,都要跟他们拉话,问他们村子里的土改进行得怎么样,划阶级开始了没有。听说他们都没有开始划阶级,她自己心里面暗暗地觉着得意。她今天没有戴草帽,满头的短发在阳光底下闪着金光。每走一两里地,杨承荣就把自己的草帽递给她,要她戴上,说是怕太阳晒着了不好。何守礼不接受他的好意,说平常在家里难得晒太阳,晒一晒反而舒服。不久,杨承荣又拿起自己挎着的水壶递给她,要她喝水,说汗出多了,应该补充一点水分,这对于身体很有好处。何守礼没有伸手去接水壶,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走,嘴里不断地说自己不渴,也没有出什么汗。往前走了不到五里地,杨承荣又坚持要她坐在路旁休息一会儿再走,说是平常不大走路,一下子走远了,恐怕身体受累。何守礼也不同意,只顾手舞足蹈地往前走。后来,她心里面实在高兴不过,就拧回头对杨承荣说:“承荣,你今天简直是一个大夫了。”杨承荣摇摇头,说道:“不,我哪里像一个医生?我顶多只像一个护士。如果你愿意,你就把我收留下,做一名观音兵吧!”何守礼见他说得有趣儿,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了。
到了城里,集市上非常热闹。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摊档摆得十分拥挤:有卖布料的,有卖食物的,有卖农具的,有卖日用杂货的。何守礼跟杨承荣在人丛当中钻来钻去,钻得满身大汗,什么东西也没有买着。何守礼兴致高讳地在前面走着,看来看去都不厌烦;杨承荣在后面紧紧跟随,生怕她受挤受碰。他们在粮食市场上走了几转,又在倒卖牲口的市场上走了几转。最后,何守礼觉着心满意足了,这才向杨承荣提议往回走。
在往回走的路上,何守礼看见杨承荣满脸通红,气啃吁吁的,就小心问他道:“承荣,怎么样,你觉着有点累了吧?”杨承荣笑了一笑,对她奉承地说道:“不累,一点也不累。你这位观音菩萨还没有累,我当观音兵的怎么倒反而累了呢!”何守礼听了,扑嗤的一声笑了起来,用手在他那肥厚的背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说道:“你从哪儿学来这一套本事,光会哄人,嘴巴这样甜,这样乖?”杨承荣拧回头,用眼睛瞟了她一下,没有做声。他们两个人轻松愉快地在大车道上,向返回王庄的方向走了一程。何守礼终于接受了杨承荣的敦促,在路旁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并且喝了他水壶里面的水,又把他那顶宽边草帽接了过来,戴在自己的头上。
歇够了,他们继续往回走。屈县叫他们撂在后面,渐渐地看不见了。无意之中,何守礼向杨承荣提出这么一个问题道:“承荣,一个人一定会老,是不是自然的规律?你从医生的角度来解答一下,看到底是否这样的?”杨承荣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肯定是这个样子的,自然的规律就是如此。何守礼进一步问他道:“承荣,你看我怎么样?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是不是也老了?”杨承荣立刻改了口,说道:“不,不,你是一个例外。奇怪——你一点也没有老。不单没有老,而且格外地显得年轻呢!你要知道,自然的规律是一般的规律。但是你这个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般的规律对于你只能起微弱的作用。你听我说: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说老实话,你确实一点也不老,确确实实的,一点也不老。”再往前走了一程,何守礼又向杨承荣提出一个新问题来:
“承荣,你应该站稳一个医生的立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人年纪大了,神经就会变成迟钝,是不是这样的呢?”杨承荣果然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说,按一般的规律是这样子的。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何守礼笑起来了,说:“这也是例外,那也是例外,哪有那么多的例外呢?你说说看,我是不是感觉已经很迟钝了?”杨承荣矢口否认道:“不,你的感觉一点也不迟钝。相反,你是非常敏感的人,从你的言论跟行动上都可以看得出来!光说延安七里铺的土改,跟屈县王庄的土改这两个例子吧,你抓问题抓得这么快,抓得这么准,就说明你的感觉异常灵敏。”
再往前走,王庄已经隐约可见了。何守礼又向杨承荣提出第三个问题道:“承荣,你站在医生的角度上,再给我回答一个问题。一个人年纪大了,在政治上的进步就要慢一点,是不是有什么科学上的根据?”杨承荣断然否认道:“阿礼,这两个问题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一回事情了。只能说,一个人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那么,他的进步就越快。这跟生理上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要是拿你本人来看,那就更加足以证明:你今年年头在延安七里铺搞了一次土改,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如今才不过相隔半年,你又在屈县王庄摘了一次土改,看来马上又要获得很大的成功。这个进步还不很快么?照我说,这是一种质的飞跃。够快的了,够快的了!”
何守礼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就是因为进步得太快,所以难免招人妒忌!”
何守礼说完,杨承荣很久没有做声。后来,他终于义愤填膺地说道:“唉,那也难说。一个人总不能因为怕人妒忌,因此不去立功。这是断断没有的事情,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回到村边的大车道上,何守礼心中十分满足,但在外表上仍然十分矜持。她觉着她跟杨承荣越来越靠拢了,不过她仍然认为自己不应该对他表示过分的亲热,便只对他轻轻地笑了一笑,说:“你这个人,有时候也蛮招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