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黑暗阴森,空气之中充满了发霉的味道。
“踏踏踏~”
法明听到走廊传来的声音,他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稻草。
努力地挺直身体,维持着这高僧的形象。
“哐当!”
一盆装着黑糊糊食物的木盆,丢在了法明和尚的面前。
这不知道是粥还是糊糊的东西,散发着一种臭味。
像是泔水放了几天一样。
别说是吃了,放在那里也让法明感到难受。
这跟前阵子,牢头的恭恭敬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加别说是在白马寺,成千上万的信徒前呼后拥的情形了。
法明心中浮现一丝不妙之感。
“阿弥陀佛!”
法明口诵了一声佛号,看了看外面送饭之人。
已经不是前几天那个熟悉的老头了。
法明开口道:“施主,贫僧曾经给贵母赐福。”
“可还记得?”
“切!”这个脸上长着痦子的狱卒,直接嗤笑了一声:
“想起来就后悔,我家还给了你们白马寺三两银子作为香火钱呢!”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骗子!”
县官不如现管。
法明可清楚明白这一点。
“非也!”法明和尚摇了摇头,辩解道:
“那钱不是贫僧收取的。”
“而且贫僧所售的甘露与龙虎药,皆是上上之选。”
“可没有骗人。”
他说的都是实话。
法明在白马寺拥有超高的名声。
但是白马寺的主持、四首班首这两个月所收纳的钱财。
比五年加起来都还要多!
“没有骗人?”狱卒冷笑一声:
“皇上让你上贡甘露,你没有拿出来。”
“对于病理病症也是一窍不通。”
“这还不是骗子?”
“我都懒得跟你这个死人说话。”
狱卒转身就离开。
死人?
难道我惹怒了圣上,皇帝要问斩于我?
法明和尚心中一寒。
他看了看地上已经发馊的糊糊,再想想狱卒说的话。
心中不祥之感更为浓郁。
“皇帝真的要杀我了呀!”
法明心中涌现出极度的不甘。
在这两个月里面,他靠着甘露积累的名气,再加上西方极乐的概念。
整个皇城近百万人,都成为了他的信徒。
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众生的感觉。
真是令他着迷。
“如今……”
“我就要被午门问斩了?!”
法明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脸上阴晴不定。
他咬了咬牙冲到牢房口,抓住木柱大喊:
“我要见圣上!”
“放我出去,我要见圣上!”
他叫的声嘶力竭,整个地下两层的牢房都在回**着他的声音。
“闭嘴!”
两个狱卒拿着棍棒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狠狠地一棍敲在了法明的手臂上。
“嘶!”
法明觉得手臂传来钻心的疼。
但是还没有完,这两个狱卒棍子不断地敲下。
动作力度都十分大。
“死妖僧,骗了我们那么多的钱,现在还想作威作福呢!”
“我打不死你!”
“砰砰!”
法明的光头上、身上、手臂都挨了十几下棍棒,顿时就鲜血横流。
法明疼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发抖,只能是蜷缩在一起,尽量少挨一点打。
“呸!”
最后,那个痦子脸的狱卒一口浓痰,吐在了法明面前。
“要不是你在皇帝面前露了脸。”
“早就将你这家伙打死在诏狱里了。”
法明被他们打得晕乎乎的,只觉两个鼻孔都流出了鲜血。
在听到狱卒羞辱的话,他心中又羞又恼。
法明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一歪就晕倒了过去。
过了很久。
“……水,水。”
法明干哑的喉咙,叫了很久都没有人答应。
他睁开眼睛,看到黑乎乎的监狱。
感受着身上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这才想起,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马寺高僧了。
只是一个窝在诏狱,等待问斩的犯人。
法明瘫软在地上,被人打、吃发馊的发财、以稻草为被、跟老鼠为邻居……
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法明眼神呆滞地靠在柱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有懊悔,有愤恨……更多是不甘。
明明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活菩萨。
为何要遭遇这样的苦难?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看来你的情况有些不妙呀。”
法明心头一跳,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他抬起头来一看。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过道之上。
他身高一米八二,星眸朗目,剑眉斜飞入鬓,五官如同名家精心雕琢而成,充满了一种英武之气。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气质。
让人印象深刻。
“这是……”
法明盯着他的眼睛。
陡然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得了瘟疫,就是这样拥有这样拥有这样一对眼睛的神秘人,将自己救回来的。
“恩人!”
法明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自己的恩人竟然再次来救自己了!
他的目光,忽然瞥到恩人身上的衣服。
华贵的绸缎之上,纹绣着一条长长的蟠龙,龙有四爪。
这正是藩王才有资格穿的蟒袍。
“我的恩人是王爷?!”
法明惊呆了。
他想过恩人有很多的身份。
但是从来都没有想到竟然是高高在上的一位藩王!
“啪啪!”
楚铭只是拍了拍手。
牢头、管事、监察司的众多官员就涌了进来。
他们全部都一脸谄媚地看着楚铭:
“殿下,有何吩咐?”
“法明大师,怎么都说是一代高僧。”楚铭的目光从牢房内收回,淡淡地说道:
“给大师沐浴更衣。”
“是!”这些人慌忙地打开牢门,将法明给搀扶了起来。
那个大理寺少卿对着法明连连合十:
“大师,真是抱歉。”
“那两个狱卒我们已经革职查办,押送到外面重打八十军棍了。”
“如果您早说是雍王的贵客。”
“我们怎么敢无礼呢?”
“真是对不住了。”
法明看着这些前恭后倨的官吏,再回想起前面的一顿毒打。
“阿弥陀佛!”他口诵佛号。
心中对于权力,有更进一步的理解。
……
半个时辰之后。
沐浴更衣,敷上药膏,重新披上袈裟的法明。
在诏狱官员的恭迎之下来到了后院门口。
他们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雍王就在里头等着您。”
法明缓步走进去,在水榭边,看到那位雍王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结了冰的小湖。
“意外么?”楚铭看着法明淡淡地问道。